【7】叛逆的丫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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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秋秋姐,我们学校今天召开家长会,你能不能代我哥来参加。”

杜思秋觉得很奇怪,何又冬忙,来不了可以理解。她怎么不叫她妈妈来呢?

但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她也不好意思多追究。临时下的决定,她就这样第一次给别人当家长去了。

何又熙激动得拉住她的手直甩:“谢谢秋秋姐!”

“傻丫头。”杜思秋只觉莫名其妙,揉揉她的头发笑。

等她开完家长会,就明白何又熙的怪异反应是怎么一回事了。

家长会从下午三点开始。第一场在体育馆召开,由校长和教务处主任主讲,大概内容是提醒高二年级学生的家长要为自家孩子做好升高三的心理准备,增强学习劲头和平衡学习压力。这些内容千篇一律,跟杜思秋高中时期的家长会内容简直如出一辙。大家早已听得耳朵生茧,所以学校干脆走个形式就算了,持续的时间较短。

第二场家长会开在学生各自的教室里,由班主任主持,公布学生近期的学习成绩,并就个别学生的具体情况与家长深入接触。杜思秋被何又熙的班主任请去交流了,到了这时她才明白,那丫头求她代替何又冬来参加家长会,果真是别有用心啊。假如让她哥亲自来,不揍她才怪。

家长会结束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她从教室走出来,其他学生都紧张地迎上去观察父母的脸色,深怕班主任在父母那里投诉他们的某些恶劣行为。何又熙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抬头望了她一眼,很快就心虚地转移视线,仿佛自己也觉得丢脸,不敢面对她。

可不是嘛,班主任接连不断的投诉,就连她这个冒牌嫂子听了都脸红不已,更何况她这个当事人呢。杜思秋也真是服了她了,女孩子家的,跟人吵架,在宿舍喝酒,考试作弊,上酒吧,夜不归校,什么违规的事都让她干尽了。

那班主任以为杜思秋是她姐姐,恨不得戳着她的脑袋臭骂一顿,最后碍于为人师表的尊严,只能强压下怒火耐心地说:“何小姐,你们也该管管又熙了,照这趋势下去,她明年想升高三都难!学校已经给她记了大过,请你交代她写份检讨书吧。”

又熙还趴在栏杆上一动不动,思秋只好自己走过去:“我要回家了,你不送送我吗?”

她沉默地低着头,陪杜思秋下楼去。两人慢慢地穿过生物园,踏过石板路,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艰难地开口:“秋秋姐,对不起,害你挨骂了。”

“其实…我有点搞不懂诶,你干嘛跟人家吵架呢,那可是小学生才会做的事啊。”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实际上自己跟她非亲非故,有什么资格教训她呢。

“呵呵,因为…无聊啊。”她咬着嘴唇强颜欢笑。

因为无聊而闹事,这是多么荒唐的理由!

“怎么会无聊呢,不是还有你的朋友你的家人在身边吗。”突然之间,对话变得有点艰难了,直觉告诉她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在这个十几岁的女孩身上找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她无能为力,只能将话题空洞地延续下去:“你看,你有你的哥哥,你的妈妈,你的…呃,还有你的爸爸呢,他在哪里?”

走在前面的少女,她那瘦弱的肩膀在夕阳余晖中突然极不和谐地抖了一下,良久,杜思秋听到她寂寥的声音在空旷的石板小径上回荡:“我爸爸,他在监狱里。”

杜思秋呆立在原地,终于默默地叹出一口气。她想,她是该管这个闲事,还是帮助她隐瞒家里人?

或者可以说,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这会儿,何又冬正从教学楼的方向朝她们走过来,想必已经见过又熙的班主任,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了。

“哥,你怎么来了?”

“你当学校的校讯通是废物吗!”何又冬没好气地说:“你们班主任投诉你彻夜不回校,大晚上的你干嘛去了。”

何又熙讪讪地不说话。

“说,干什么去了。”

“网吧,通宵上网。”

他有些难以置信,沉下脸训斥道:“告诉我,你这样是自暴自弃给谁看。”

何又熙仿佛被戳中痛处,突然厉声道:“我乐意自暴自弃,我乐意!”

他越发觉得窝火,扬起手就要扇她巴掌。杜思秋怕他行为过激,忙拉住他:“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嘛。”

“你别管,我待会再跟你算账。”

杜思秋被他一呛,瞬间就闭嘴了。

何又熙冷笑:“你打啊,打死我省心。哥,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呆在乱糟糟的网吧过夜吗,我睡不着啊,我快无聊死了。”

何又冬到底下不了手,一脸痛心的样子:“何又熙,没有人逼你原谅爸爸的过错,可是你偏要毁掉你自己的未来!”

“别说了,别再跟我提他!”何又熙厌恶地对他吼叫,突然失去理智般地疯跑出去。

“熙熙!你回来!”何又冬对此猝不及防,等他反应过来再追出校门去,已经被落下老远。

他们的身影在朦胧的夜色中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杜思秋的视线里。空荡荡的石板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呆立在原地,仿佛看到那个不完整的自己。

她也曾是这样,在十来岁的年纪,固执地憎恨着她的父亲。

在杜思秋的生命中,有几年的时间是跟着表姨住的。那是正值计划生育抓得很严的时期,每天半夜都有陌生的监管人员来敲门,要求检查家里的小孩。当时农村允许每个家庭生育两个孩子,多出来的就都算超生。一旦被抓到是要罚很多钱的,还会强行拖着家里的妇女去做结扎手术。

杜思秋就是超生的,但是父母将她隐藏得很好,一直躲着没去交罚款。有一天夜里,她在睡梦中突然被唤醒,脑子里一片混沌。父母告知她今晚查得要比以往更严,待在家里不安全。他们带着她从家里偷偷摸摸地跑出来,家里只留下哥哥和姐姐。小道上时不时传来危险的警笛声,在仓皇中以别样的方式,诠释了夜的孤寂。

那一晚,他们逃到了父亲以前工作的蘑菇厂,一家三口躲在蘑菇桶的缝隙间睡觉。年幼的杜思秋什么也不懂,换了个地方还是睡得很香。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们又偷偷摸摸地逃回家里去,犹如被通缉的罪犯。那个清晨跟往常一样美丽,空气里弥漫着老榕树淡淡的气息。她微微上扬嘴角,还在期待着今晚的第二次出逃。

可是父亲那只宽厚的牵着她的手突然松开来说:“丫头,以后要委屈你了。”

她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只知道昨晚水泥地板的湿气渗得他的腰刺痛难耐,他说他受不了这种日子。

一直到那天傍晚她才知道,自己好像被抛弃了。父亲私下将她过继给尚未结婚的表姨。这件事是他提出来的主意。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表姨牵着她要走出家门的时候,她没有哭,另一只小手紧紧地拽住母亲的衣袖喃喃道:“妈…妈妈你不要我了…”

母亲背过身偷偷擦干眼泪:“秋秋乖,以后好好听表姨的话。”

她闻言,终于缓缓松开捏得煞白的手掌,心里只落得一片苍凉的寂寥感。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再回头看父亲一眼。她,曾那般深爱着他。。

后来,她开始莫名其妙地梦游,开始在无边的黑夜中到处寻找妈妈。而父亲的影子,已然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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