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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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的事情接二连三,似是要将这个家吞没殆尽。

朵朵病了,昏睡中一直喊着小叔叔。朵朵的娘亲跑外跑里、一遍又一遍地给朵朵换着冰手帕,擦拭着朵朵滚烫的脸颊,湿了眼眶。石磊去挨家挨户借钱,小云去邻村找郎中,天蒙蒙亮的时候,二人总算回来。

“这是痉症啊,孩子身子底子太差了,能挺一夜不容易啊。我开的药性猛烈,不知孩子能不能受得住,但也没办法,痉症马虎不得。”

朵朵烧了三天,小云跪在院外祈祷了三天。

后来,朵朵的娘亲恢复了部分记忆,知晓了自己是何方人士,家人来寻,欲要离去。

那日,女子穿回她来时的衣裳,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鬓间戴一鹅黄绒花,端坐在桌旁,冷冷地看着石磊。

“不是我心狠,也不是我受不了劳苦,我唯一不能容忍的是朵朵长期饿着肚子亏了身子,各种病痛找上来,家里没有余钱为她治病,整张脸红扑扑的,滚烫滚烫的,在鬼门关痛苦挣扎,我的心得多痛,我多希望我能替她受过。”

石磊拧着眉峰,常年的风吹日晒使其脸上纹络深刻,人稳稳地坐着,紧握的拳峰却道出了他的慌措,第一次,他心里腾升了恐惧,平日里坚实的背脊刹那间弯驼。

“小云这孩子十岁有二了,是可以出去闯荡的年纪了。我且问你一句,要他还是要我们娘俩,今天必须做出选择。”

太阳从东照到西斜,两个人静静对坐,再无言语。透过低矮的窗沿,石磊久久地看向湛蓝的天空,挤满纹路的眼角酸涩湿润。

小云躲在门后,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紧抿着嘴一声不吭。

原来书上说的不全是真的,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如圣贤般以心地为本,便可逢难化吉,齐家济世。凡夫俗子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也难安其家。既生清贫,口粮难继,遑论念学,岂敢奢望以此道佑亲人。

石云,你糊涂。

当女子抱着朵朵迈出门时,小云本能地拽住了她的衣袖,看着白净衣衫处自己黑黑的小手,立即松了力道,头颅垂地更低,干涩的唇抿了半天,“我从明天起就不去学堂了,我和哥哥一起养活这个家…”

求你,求你别走…

女子的目光在小云身上短暂停顿,只留下一句你我注定不能成为一家人,便甩袖离开。

看着那渐去的背影,小云抠着木门的指甲缝里霎时挤进了碎屑,渗出斑斑血点。

那以后,日子又恢复到了女子来前的样子,甚至更要消沉。

“磊子!磊子!有人看到你弟弟扛着鱼叉和网,搭着海边废弃的木筏朝海深处驶去了!他可没有出过海,别有什么事,你快去看看吧!”

方才还是金灿灿的阳光,万里无云,此时却乌云密布,狂风掀起巨浪不停地袭向脆弱的木筏,小云险些翻进海里,他瘦弱的身子紧紧地贴着筏身,右手死死地抓住鱼叉,渔网套在另一侧的肩头,就这样随着海浪剧烈起伏。

又一个大浪扑来,筏身下沉,小云连呛了几口海水,胸膛剧烈起伏。木筏已经漂离海岸太远了,幽黑的海水不断袭来围绕,小云的体力渐渐耗尽,只觉浑身冰冷,意识也有些模糊,一张一合的眼缝里他仿若看到了哥哥的身影。

哥哥为他费心尽力,舍弃诸多,他却未能替哥哥分忧什么,还总是加重他的担子。

如若,就这样死去。

哥哥也许就能好过些吧……

“小云!小云!”一只大手将男孩瘦小的身躯稳稳捞起,放至牢固的船板上。

风依旧猛烈地肆虐而来,原先的木筏已被大浪携卷而去,不见踪影。

小云惨白着脸,有些费力地掀开眼皮,灰白的布帆呼啦作响,石磊正费力地掌控东摇西摆的桅杆。

“哥哥……”刚一开口,小云便觉喉间腥咸,微微刺痛。

“小云别怕,哥哥在呢。”

“此时风有些强劲,你抓住两侧的扶板,待这波猛浪褪去,我们便能驭船回家了。”

小云紧抿嘴唇,压下心头的千言万语,暗自懊恼。

海的力量太过巨大,任凭小云如何使力攥住木板,下一秒总会被腾翻而起的浪迫使松了手。

一波接一波的浪花席卷涌动,船身激烈晃荡,石磊结实的臂膀青筋凸现,神情凝重,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岸的方向,天与愿违,船只离岸边越发远去。

一声轰隆巨响砸入耳畔,旋即一个大浪掀起小船翻腾冲天,两人皆重重跌落入海,海水呛鼻,小云本能地胡乱抓向周边,一双强有力的大手将他托举出海面,猛地一使力带向船板。

“哥!哥!快抓住我的手!”小云费力起身趴在船边,一只手用力伸向尚在海水里上下浮沉的石磊,目露急切。

眼见着两人的指尖就要触碰,一个浪汹涌打来,将他们的距离瞬间拉大。

“哥——!”小云哭喊着看向没入海面的石磊,慌急地爬起身拉动船帆,暴风又一次袭来,羸弱的身躯狠狠砸向船板,慌乱中他抓住了船上的绳索,眼里燃起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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