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年前的噩梦(2 / 2)
褚念卿顿时也没搞清楚是个什么情况,可还是答:“谢父皇关心,傅御医给儿臣上了药,不疼了。”
奇怪,褚皇分明从不在意她这个女儿。
“来,你过来,莫和你那群无用的皇兄跪在一起。”褚皇伸了伸手,褚念卿连忙起身快步上前去,不敢有一点放松警惕,刚把小手递给褚皇,褚皇又道一句:“荼苏,你也坐到一边去。”
?!这么打皇子们的脸!褚念卿却也未惊叹多久,毕竟褚皇这性子,想一出是一出,再正常不过。
傅荼苏亦不推辞,坐到雪祭旁边,宫人给他们上了茶。
“念卿啊,下着雨还叫你来,是父皇不好,可实在是要问你几件事。”褚皇一作慈父模样,褚念卿活了十四年也是第一次见,却让她更加别扭。
“父皇所问,儿臣不敢不答,亦不敢有怨言。”褚念卿只作一副乖乖女的模样,与往常一般无二,叫人挑不出错来。
“好,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今日回宫时,是什么时候了?”
这才和雪祭给想的答法对上了,褚念卿压了压紧张,将雪祭教她的话回想一番。
“回父皇,应是戌时一刻了。”
褚念卿注意到褚皇眉心不经意的皱了皱。
“你回去时,你三皇兄就在房里吗?”
“是啊,宫人言,三皇兄已等了儿臣许久,若非儿臣是因受伤方晚归,恐怕又要遭三皇兄一顿训斥。”褚念卿笑了笑。
突如其来的嘶吼又打破低沉,“不可能!公主!您再想想!记错了……一定记错了!”不出所料,是且之在那里叫嚷,眼里已发红了,若非二皇子拉着他,他恐怕能上来把褚念卿吃了。
“且之公子怕是误解了念卿什么?念卿不敢记错,确实是戌时一刻了,正当好的。”褚念卿面不改色,“念卿受了伤,是雪祭公子给送回来,看着天晚了,是谨记着时辰的,不敢多误一刻的。”
“公主殿下,您再想想!微臣求您了!”且之急得简直要跺脚,堂堂公子,竟给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公主折了腰。
“且之公子这是做什么!念卿受不起,您可是公子,还和大皇兄结了契的,念卿如何敢受您的礼……”褚念卿连忙上前一步也躬了身。
“且之,你先起身……”褚皇都看不下去。
这场上,恐怕也就只剩雪祭和傅荼苏还在那里悠悠闲闲的了。
“是啊且之公子,没必要吧,什么大事儿啊,能让您这么着急。”雪祭还在“火上浇油”。
满场皇室,却无一人敢阻止雪祭一句,只有傅荼苏一个人暗暗推了他一把,“少说点儿,小心引祸上身。”傅荼苏将茶移到嘴边,叫人看不见他与雪祭说话,他却不知,褚念卿站的太高了,她什么都看得见。
褚念卿听不到傅荼苏说了什么,却看得到,在傅荼苏说话之后,雪祭真的安静了下去,那时候心底更绝望了。
她真的不知道,宫里……到底还有多少这样有心眼的人,平素里看得那么温文和善、只有医者父母心的荼苏……他怎么能控住雪祭呢?雪祭是什么人啊,这个宫里谁是真正纯良的啊。
不对,在这宫里,纯良该算作是傻才对。
褚念卿不是对傅荼苏失望,只是觉得自己傻。
褚念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可那个时候,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想着想着,好像这天都塌了。
“公主殿下恐怕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才会不在意,殿下,殿下节哀……太子殿下薨逝了!他是为人所害啊!”且之倒是站直了身,却还是拱着手,一副恳求的模样。
“你说什么!”褚念卿顿时瞪大了眼,险些站不稳,好在是及时扶住了皇座旁的红栏杆,但是在她深呼吸数次差点背过气后,她又忍着,想一步一步走到且之面前去问清楚,她还是没站稳摔下了台阶。
“念卿!”褚瑾奕挣开一众束缚冲过去将褚念卿紧紧搂在怀里,“父皇,念卿她就是个小姑娘,无论且之公子或是您有什么要审问的尽管冲着儿臣来!儿臣绝无怨言!别伤着念卿她遭不住……”
褚念卿却不能在此时离开,她在褚瑾奕怀里痛哭、苦笑,到头来也只得再站起来,“且之公子,你什么意思?”
“公主您确定三皇子……”
“你是在怀疑我三皇兄会屠戮手足吗!”褚念卿是要多害怕有多害怕的,但是,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一旁等得快打瞌睡的雪祭坐的正了正,暗笑着好戏开场。
“父皇!儿臣一定陪着把所有的事情查清楚,儿臣要刺杀大皇兄的真凶落网,儿臣也要还三皇兄一个清白,求父皇听儿臣的解释,勿要听信小人之言离间父子关系,反而害了您两个儿子啊父皇……”
褚念卿跪在地上一阵叩首,发饰全乱了,这是这个从小恪守礼节的公主第一次如此失礼。
“陛下!臣何必无缘无故诬陷昶王殿下?臣相信公主无辜,但臣相信的是她记错了无辜!臣与太子殿下于戌时分别,期间不到二刻!臣于二刻于钟华宫发现已经遇害的太子殿下,经检验,太子殿下遇害差不多就一刻,说明前后也就是戌时一刻,臣不敢过多伤悲,知晓先抓凶手为先,细细查过之后,发现只有昶王殿下是戌时方进了宫,其余皇子都在宫外府邸,且宫门已落锁,旁人根本进不来!便就只有昶王殿下了。”
且之回过头瞪着褚瑾奕,眼底的恨意简直要溢出来。
“你怎就知道,一定是皇子。”褚念卿眼底的恨不比且之少。
看看这乌泱泱的家,这是家吗?褚念卿如今扪心自问,她所想的家里,只有她和三皇兄两个人,她只有三皇兄一个家人,她不管三皇兄做了什么事,是对是错,都一定要护着三皇兄,至于旁人,死了无畏!所以她恨!恨眼前的且之!
“公主不懂,在座的各位,难道还不懂吗?!”且之只是吼。
且之说的话,在场诸位皇子他们当然懂,可是谁敢吱声?五皇子还不是个警告吗?
“公主您只需要忆起,您回去的确切时间,您要想清楚,太子殿下在九泉下看着您呢!”
褚念卿朝着褚皇的方向又是泪眼汪汪,“儿臣发誓,儿臣没有记错,父皇您是知道的,儿臣在少时因贪玩,在宫外过灯火节,玩到宫门落锁都不知,最后在宫门前哭了好久说回不了家,自那之后儿臣对时辰都非常敏感,是不可能记错的……”
“陛下,臣可以做证,公主并无错记。”雪祭此刻站起身来,全然没了方才那副戏谑之像,只有认真。
“是么?”且之冲上前,跟雪祭眼对眼,正当雪祭还想着如何对他话的时候,且之却一回头拎起傅荼苏,“傅御医,你是何时到的清崖宫!”
褚念卿心一惊。
傅荼苏聪明不假,但他只是个御医,没有必要卷入如今危机重重的皇权之争,而且他不涉及政事,无需偏袒任何一方,如今这样的事,若要明哲保身,为免日后牵连,他只会说真话……
按照真正的时间,傅荼苏到清崖宫的时辰应该是戌时三刻,比褚念卿他们刚好晚一刻,一刻钟,正应该是他从御医院到清崖宫的正常时间,但按照褚念卿的计划,他就应该是戌时二刻到的。
褚念卿就算想“贿赂”傅荼苏,那也得有机会和他单独说话,但这不可能,褚念卿闭紧了眼,快认命了。
“回且之公子,是戌时三刻。”傅荼苏说的不紧不慢,却让褚念卿绝望。
“看……看吧!”且之仰天大笑起来,苦笑。
“就算傅御医是戌时三刻到的,那又能说明什么?”
雪祭脸上并无半分恐惧,似乎胜券在握,但在褚念卿看来,也只不过是刀尖子没扎到他身上去,仅此而已。
“公主殿下受了伤,以昶王殿下疼她的一贯,难道不会第一时间请御医吗?清荷宫离御医院不远,傅御医一刻里定到了,可是戌时一刻和戌时三刻里差的是两刻!”且之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可还不等褚皇发怒,傅荼苏却又在且之身上“横插一刀”。
“微臣向陛下、公主殿下请罪,雨大路滑,短短一段路,微臣却在路上消磨了二刻,叫公主殿下多等了一刻,微臣有罪,陛下与公主殿下如何惩罚,微臣毫无怨言,只是,也请明察,莫要冤枉了昶王殿下、公主殿下与雪祭公子,更不要因此放跑了谋害太子殿下的真凶。”
褚念卿惊讶的望回去,只见傅荼苏沉稳得很,比雪祭这个公子还要稳些。
他不对啊……
“傅荼苏!你什么意思!”且之眼里尽是红血丝。
傅荼苏拱了拱手,“微臣是想说,昶王殿下传微臣时,是戌时一刻,至于到晚了,这是微臣的错,还请且之公子不要仅因此就断章取义。”
褚念卿在一旁看着,听着,心跳的比谁都快,得罪公子这种事,褚念卿只怕这世界上也只有傅荼苏这一个人敢这么做了,真不知他是为了什么,但褚念卿也不敢问,她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出。
眼见且之如今落了下风,雪祭更是乘胜追击,“且之公子还有什么别的证据么?”
“我……”
且之果然没了话说,但是他那股倔强劲还挂在脸上,雪祭是一定要把那股劲从他的脸上剐下来的,但说多了,他是个外人,管多了反倒引起怀疑,雪祭冷笑笑坐下,喝茶的功夫,他瞟了褚念卿一眼。
褚念卿还算机灵,当即意会。
“苍天为证!我褚念卿若有半句假话,不得好死!而你且之,虽是公子可终究是臣,你怎敢诬陷我三皇兄!”褚念卿吼的几乎要破了音。
“我自问没有存心要害任何一位殿下!忠心耿耿,做的这一切不怕得罪谁,只为了太子殿下九泉下安息!”
“呵,忠心耿耿?那千百年来传下来的,君亡我亡,你怎的不陪着我太子哥哥一起下九泉!还在这里运筹帷幄,不是凭着一点点微末的所谓证据针对我三皇兄就是针对雪祭公子,本公主看来,你才是处心积虑的不知为了谁!且之公子,且之哥哥!我褚家哪里对你不好了!太子哥哥已然是驾鹤归去了……你还要嫁祸给我三皇兄,你非要坏我褚家安宁不成?!你现在收手,父皇还能原谅你……”
“我是臣,可我是太子殿下的臣,从未背叛,更不曾为了什么能以太子殿下的生死换得的!”
褚念卿和且之吵个不可开交,旁边的人就像木偶一样,静的像死灰,褚念卿真的怕,怕她斗不过且之,雪祭教她的话她已经说完了,再没有什么能对上且之的了,而且之却还没有任何要输的意思。
事实却永远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且之忽然浑身颤抖,悄然间,他像是回头震惊的看了雪祭一眼,而雪祭像是笑了一下,随后他们便立刻回到原来的样子,就像方才的一切只是个幻觉。
外人不知懂不懂,反正褚念卿是一瞬间知道了,这是雪祭出手了。
且之突然疯了般大笑起来,整个堂中都是他的笑声,声音回荡回荡,撞的满墙都是鲜血。
“我入仕时,满怀报国之志、忠君之心,如今却成了这样一副可笑模样,你们说的对,我就是个叛徒,我就是个叛徒啊……”
褚念卿真不知道雪祭是做了什么,能引得且之说这样一番胡话来,但也没有更多的时间供她去想清楚了……
说时迟那时快,且之竟然果断出剑,一剑抹了自己的脖子。
“且之!”就连褚皇都震惊,儿子死了都没让他从座上站起来,且之的死不仅让他起身,竟还让他向前走了两步。
除了褚皇,在场皇子又何尝不是如此,全向前迎了两步又停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褚念卿已经是站不住了,说来“惭愧”,太子哥哥的死,是她第一次见死人,且之是第二次,褚瑾奕把她抱的更紧,捂住她的眼睛。
褚念卿只能在褚瑾奕指尖的缝隙里看到:
雪祭向死去的且之躬了躬身,傅荼苏面无表情的下拜,看着眼前的这一场闹剧,皇子们惊讶过后面色又变得说不清道不明,且之的血溢满了整个尊庭。
跟太子哥哥死的时候是一样的,只是分他们在不在场而已……
为什么他们不害怕,他们是不是已经习惯了……
褚念卿莫名的浑身疼,眼泪落到“罪魁祸首”的掌心。
没有后续了,四周一点点变得明亮,褚念卿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
又是梦,这梦连着做了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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