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绀青之拳6 道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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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

“但是你只能查到五年前开始的经历,对吧?”南凌眉目淡淡,“你觉得这些就是全部了吗?”

工藤新一皱起眉。南凌的履历的确是从五年前开始的,再往前的经历完全不存在。他们猜测那段时间应该是南凌作为实验体的日子——诡异的是和南凌同时期的实验体能找到记录,只有标记为077的文件里空空荡荡。

难道是南凌删除了自己作为实验体的记录,但却没有删除自己的犯罪记录?这说不通。所以也许是组织删掉的也说不定。

可以想见,那并不是一段易于度过的日子。但是……

“我说过了,你的苦衷不应该成为你犯罪的理由。”

南凌忽然显得有些烦躁。虽然仅仅是一瞬,但工藤新一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这句话之前的南凌或许是敷衍且漫不经心的,但总归相对温和。而从这个瞬间开始,他显得更为尖锐,更具有攻击性,像一只被戳到了肚皮的刺猬。

诡异的是,工藤新一觉得这副态度才更接近真实。

南凌挥了挥手,“我不是在说人体实验——难道你认为没有人体实验就能改变一切?——我是说,为什么你认为我‘本质上’是个好人呢?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工藤新一对此略微有些不适,这么光明正大地和犯罪分子深入浅出地谈论杀人的感受还是第一次。但他只是安静地听着。

“什么都没想。”南凌说,“剥夺他人的生命本该是一件有意义的行为,因为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有意义的——实际上不是这样。杀人就像人吃动物。孟子说‘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但该吃肉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吃,只要他们看不到。屠夫则不然,他们该见死见死该闻声闻声,肉也照吃。为什么?在君子眼里动物有自己的意志,因此生命的逝去才令人不忍。但在屠夫眼里那只是一堆肉块——人也可以是一堆肉块。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第一感觉是什么呢?”

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歪了歪头,说:

“就这样?”

工藤新一难以自制地感到有些恶心。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在你眼里人命到底算什么?”

南凌短促地笑了一下,声音轻且冷,“人类重视同类的生命,互相帮助的时候会感到快乐,看到别人伤心你也会伤心,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呢,你有想过吗?”

“因为我们有道德。”

“道德,”南凌意味不明地哼哼了两下,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是人类创造出的一种幻觉。到现在为止我们还在为了电车难题吵来吵去,因为道德从最开始就不是客观存在的东西,它只是基因的表象。你和我都有同理心,证明了镜像神经元在我们每个人的脑子里欢快地工作着——它的存在是因为没有镜像神经元的人早就在人类进化的历史上被淘汰了!互帮互助的群体比个体生存的几率更大,所以用来维系群体结构的道德诞生了。它只是一个为了人类群体能够延续下去的必需品,和人类进化出四肢用来移动,进化出眼睛用来观察一样!别太美化它。”

工藤新一冷下脸,“你在用哲学的诡辩逃避问题。基因也并不决定我们的一切——你说你也有同理心,那么你应该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是错的。”

南凌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他的声音骤然高亢起来,“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你以为我天生就喜欢杀人吗,名侦探?只有脑子不正常的反社会人格才会享受同类的哀嚎。你以为我杀过人之后从来都没做过噩梦吗?天哪你不会想知道我每天晚上都在经历什么的。问题在于,我到底是怎么知道杀人是错的?难道我们每个人的大脑里都有一根神放进去的指针,当我们做了什么事它就在‘对’和‘错’之间来回跳动?跳到‘对’就在你脑子里放烟花,跳到‘错’就把烟花换成炸弹?那这个神可真他妈无聊死了!”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神情简直像是一只被关在马戏团里的狮子,声音里带着尖锐的讥讽和莫名的愤怒,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

工藤新一定定地看着他。良久,他开口说:“至少我能听见无辜之人在哭泣。”

“……真好。”南凌收敛了笑容。这个瞬间他又变回了平时懒洋洋的样子。温和,无害,一点都不像个危险的犯罪分子。但同时冷漠而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像个柔软的、不伤人的橡胶面具。友善,但并不真诚,“我很久以前就听不见了。”

工藤新一难以自制地感到一阵悲哀,“杀人……对你来说什么也不是吗?”

“如果你在上小学的年纪就和一堆尸体相伴度过漫长的黑夜,还学会了将它们逐一分解的技术,你也很难将人类视作肉块以外的东西。”南凌沉思着说,“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真正杀过人。某种意义上,第一次谋杀就像是你第一次思考‘我是谁’这个问题,意义重大。”

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第一个人永远是特殊的。”南凌低声说,“他是一个象征,一个符号,代表你跨过了那条线。从此以后你就没办法对任何生命产生任何尊重了……我很抱歉对你说这些。”

“等等……那个时候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工藤新一从南凌的话里察觉到了某种古怪。的确,他言之凿凿,逻辑清晰且诡异,好像他真的对生命毫不在乎,像个草菅人命的、彻头彻尾的混蛋。但他的叙述中透露出的东西并不止单纯的漠然。他觉得南凌还是在乎的——至少在他第一次动手杀人之前的某一天,他曾经在乎过。不然他就不会反复提起。

而即使在现在,南凌的血也没有完全冷却。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与其是在说服工藤新一,不如说是在说服他自己。他说真好,他说他很抱歉说到这些。如果他真的漠视人命到了他所说的那种程度,那么他刚才在激动什么?

南凌做噩梦的时候会梦到什么?

工藤新一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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