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马托娅的倔强(1 / 1)
白阿吉奈并不生气,马托娅训他的时候多了,他都不生气,基本上是不还嘴。他的原则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认为对的我就听,认为错的我还是原来那样儿,但绝不犟嘴,况且也是犟不过。
其实,拙嘴笨腮的阿吉奈平时不爱说话,总给人一种我行我素的感觉。
托娅总说阿吉奈“犟”,死犟死犟的。而“有才学”的额尔德木图评价自己的姑爷是“猪腰子正”。当然,这是内心的想法不对外说,额尔德木图当然知道这种话好说不好听,对外人评价时他的“口径”是:我姑爷阿吉奈是“贵人话语迟”。
这一次挨托娅训,阿吉奈却在心里偷偷笑呢,因为他有自己的“小九九”。
阿斯根一醒,这屋里屋外就热闹了。想瞒的事儿也瞒不住了,之前努力营造的“宁静”氛围也白费了,毁于一“喊”!
托娅这个气啊,故意在厨房里把盆啥的弄得叮当乱响。
…………
马托娅从小在家就是父母手心里的宝儿,活泼可爱、聪明伶俐,自然多得宠爱。这也让她多多少少有了些任性和自我,这一点,结了婚也没有太多的改变。
托娅与阿吉奈结婚后,她便“按常理”住到了丈夫的家乡花灯嘎查。虽然和老公公白朝鲁、老婆婆高娃分开另过,有着自己独立的小家,托娅还是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花灯嘎查和萨仁台嘎查同属于陶格斯苏木。孔雀屏草原是广阔的,两个嘎查之间的距离也超过了二十公里。所以,从小与父母生活在一起且受到更多偏爱的托娅刚嫁到花灯时,生活很不习惯。
阿吉奈姓白,蒙古族人一般不习惯带姓,有的人连身份证上也没有写上姓,只有名,所以大家就只叫他“阿吉奈”,至于他的姓什么甚至有很多人都不知道。阿吉奈虽然有着寓意“最好的骏马”的飘逸名字,却是个“深水不波”的“闷葫芦”。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同他说话,他可能一天都不会主动说上一句,就算和心爱的妻子大都是问一句答一句,没有多余的嗑儿。这也是托娅说他“犟”的重要原因。
阿吉奈心眼儿好,积极肯干,虽然长得精瘦,却浑身充满力量。因为不爱说话,所以根本听不到他抱怨生活的苦和累,更不会抱怨托娅做菜的咸与淡。两人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托娅看中的就是阿吉奈的朴实憨厚。
白朝鲁和高娃老两口待儿媳马托娅很热情。“朝鲁”也是蒙古语,是“石头”的意思,有人愿意叫白朝鲁为“白石头”,他并不生气,事实上也是如此。高娃并不是姓“高”名“娃”,“高娃”也是蒙古语,意思是“美丽”。
托娅也很喜欢“石头”一样踏实的老公公和“美丽”的老婆婆。可毕竟不是从小生活在一起,爱说爱笑的她在公婆面前也很少有共同语言。
丈夫是个比聋哑人强不了多少的家伙,公婆面前不可能有过多言语,邻里之间还不是很熟悉,刚嫁过来时可把托娅闷坏了。想找个能对心情说话唠嗑儿的人都没有。于是,她就和阿吉奈商量要搬回萨仁台嘎查去住。别看阿吉奈话语不多,字字重量可是不轻,当即回绝——不!
托娅很是生气。其实,她给自己找的理由非常充分,而且是“冠冕堂皇”:一是公婆这边儿自己单过,二人身体很好,干活儿不成问题,而且还有阿吉奈的大哥大嫂照顾;二是她的父母身体都不好,特别是爸爸腿上有病、妈妈耳聋,都需要人照顾,而且大姐一家在野外牧点时间居多,大弟和二弟先后成家都搬到了别的嘎查,根本顾不了两位老人。说一千道一万,托娅的爸妈需要阿吉奈和托娅两人给予照应。
阿吉奈回绝的理由貌似更充分:我娶的是媳妇,不是“嫁给”媳妇,我不能“倒插门儿”!
无奈之下,托娅选择了冷战,一句话也不和阿吉奈说,也不让他碰自己一个手指头。不说话这一招儿治不住阿吉奈,这是他的强项,估计全世界的人都不说话,对他的影响都不会太大。新婚不久的妻子不让亲近,确实让这个“闷葫芦”有些招架不住了。
冷战还在继续,阿吉奈这个“原生态”犟种绝对没有退缩告饶的意思。
生性倔强甚至是有些固执的马托娅,不会放弃自己的“追求”,绝对没有低头服软的可能。她还振振有词地给自己打气:咱姓马,是马就有三分龙性,绝对不能被人家当成毛驴驹子!
白朝鲁和高娃看出小夫妻俩的不和谐,发现两人这段时间总是别别扭扭的。问儿子阿吉奈那是死活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去做儿媳托娅的工作。开始托娅不好意思说,见公公婆婆如此坦诚,就实话直说了。
白朝鲁是个开明的人,认为托娅的理由站得住脚,当场表示同意。
可是,高娃听了托娅的话后,“呱哒”一下,脸当时就撂了下来。她虽然喜欢这个美丽又手巧的儿媳,可搬到萨仁台嘎查去住这可是原则性问题,更没想到老伴儿竟然如此痛快地支持托娅的想法,气得转身就走。
白朝鲁喊:高娃,你干啥去?
高娃没好气儿地答:我能干啥?我还能死去啊?我回娘家!都说做儿子的是“娶了媳妇忘了妈”,我看我家是“娶了媳妇丢了儿”啊!
高娃头都没回地走出了院子,托娅尴尬地站在那里,委屈的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儿。
白朝鲁安慰托娅说:你别多心,你婆婆就是这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回头儿我再劝劝她。
托娅没说什么,抹着眼泪回到了自己的小家,趴在炕上呜呜大哭。
从外面回来的阿吉奈见托娅哭成这样,忙问因为啥,她就是不答,只是哭,而且是越问哭得越厉害。这一回,马托娅成了“闷葫芦”。
阿吉奈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到父母家里,准备让妈妈去帮着问问托娅发生了什么事儿。一进院门,白朝鲁立即拉他进屋,把刚才的事儿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阿吉奈听明白了,闷着不吱声。
白朝鲁:你倒是说句话啊?
阿吉奈:我能说啥?一个是妈,一个是媳妇——我——我只能听我妈的!
白朝鲁指着他,咬着牙说:你小子别给我充孝子!我觉得托娅说得有道理,她爸爸走路都费劲,她妈妈耳朵快成了摆设,人家当闺女的能不惦记?将心比心啊。再说,你在花灯住也是常去咱家牧点,留托娅一个人在家,嘎查里她谁也不熟悉,你让她怎么整?
阿吉奈不说话,脸色上却不那么阴沉了。
白朝鲁接着说:放心吧,我和你妈不用你俩照顾,也不用你大哥大嫂操心,你去了萨仁台,我那牧点就雇人管,挣多挣少我不在乎。我俩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用你守着我们。等你妈和我实在爬不动了——到那时再说,先走一步说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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