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曲枉凝眉(2 / 2)
入夜,两只白鸽从春风楼飞出,朝着那东北边的京都而去。
孤独的春风楼上,一双素手轻拈,琴弦拨动,一曲《枉凝眉》随风而起。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这是她那不醒事的三叔教会她的曲子,说是天上神仙投梦唱给他听的。一肚子骗人的鬼话。多半是哪个红颜知己写给他的。父亲说,三叔就是个惹祸精,好出风头。又太招惹女人喜欢。
三叔说,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大都泪尽夭亡。
她本不信。
可眼下,她信了。
龟公在楼下听得如痴如醉,手中捧着一枝梅花,泪眼婆婆。
待到一曲作罢,他已然捂着嘴,哭不出声来。
往去多少回人间,可他偏偏忘不了她。那血战中,她飘若游龙,一瞥惊鸿。正是由于她,他才陷入苦战,导致六君子为了救他而活活战死沙场。
......
北山关外。
远处的高阙塞内,旌旗猎猎,战马奔腾,尘烟滚滚。狼牙王庭,这回不只是让久居北院的左贤王阿鲁克挂帅,还派出了国师努尔泰。
他的身后,那只鹰隼震动着翅膀高高地凄叫着,时而盘旋在高阙塞的上空,时而又冲上北山的云端。
努尔泰恨死这长毛畜生了。
可惜他不敢出手。
心中暗骂,北山关里的那些匹夫,怎么就不想办法杀死这长毛畜生。
罗达站在北山关城墙之上,高高地俯瞰着远处的高阙塞,目光凝重地对老王爷罗成苦笑道,看来这回毗伽女魔的决心很大啊。连左贤王都派出来了。
罗成反而精神抖擞,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道,怕他龟儿子做啥。那老东西比本王年纪还大。
作为多年久经沙场的老将,一到这战场,他那本是老树枯木之身,却顿时热血沸腾。“这一战,非比寻常。毗伽选择这个时候出手,多半国内的问题不少。”
罗达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虽然狼牙铁骑向来善于骑战,可惜遇到这暴风雪,骑兵的先天优势荡然无存,反而还不如他的陌刀队。
“王爷,我听说圣旨要到了。这回定远侯挂帅,您为副帅。”罗达皱着眉头,脸色难堪道。
“哈哈哈,世人都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而我和镇山啊,恰好就是那一公一母。不过本王是公的,他那头豹子是母的。”罗成昂起头,一脸的轻蔑地发出阵阵大笑道。
罗达顿时松了一口气。
云豹、花豹、金钱豹则相视一笑,果然还是这个理。
那定远侯向来是王爷的小弟。
当年在大理国一战,若不是王爷救他。他只怕早就成了大理国皇帝喝酒的酒葫芦。
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负负得正嘛。
突地罗成目光紧蹙,看着那高高飞翔在上口的鹰隼,抬起独臂,指着那嚣张的长毛畜生,对着罗达吼道,把这畜生,给老子射下来,老子今晚要炖它的肉来喝酒!
罗达转身一令下去,弓箭手应声拉动三架强弓,瞄准那长毛畜生,弯弓射箭,数十长的巨型长箭,带着一股股强风,如追云穿月一般地射杀了过去。
那鹰隼极为警惕,都快成精了。
它听见风声,高傲地发出一声长啸,先是直冲云霄,跟着掉转翅膀,一头栽下来,轻松躲过一箭,跟着又折翅平飞,再次躲过。见城墙上,又拉起了弓弦。
这才惨呼一声,擦着那射来的箭雨,一头从山崖中栽倒了下来。
罗达正要高兴,却被罗成瞪了一眼,“你小子被这长毛畜生给耍了。这畜生狗日的真成精了,比那猴子还精。”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那长毛畜生,垫着脚,一步步地从那山崖上爬了起来,旁若无人地扭动着那条小尾巴,高傲地朝着那高阙塞走去。反倒像个得胜的将军。
气得那高阙塞上站着看好戏的努尔泰,恨不得一刀宰了它来祭旗。
北山关上,云豹冷哼道,我去宰了它。
罗成连忙摇了摇头,罢了,给那猴子留点念想。
云豹、花豹和金钱豹的脸色这才舒缓地呵呵笑了笑。那只猴子如今蜷缩在京都,连头都不敢露。这回还断了一臂。倒也挺可怜。
“女人啊太多,终归是祸害。”罗成哼哼了几声。
金钱豹钱宇恶狠狠地瞪着花豹姜山,指了指他的额头,嘴里做着唇语,“说的就是你小子。还把世子给祸害了。”
花豹姜山撇过头,一脸的不服气。
转头却只见监军太监吴青扑爬筋斗地从城墙下跑了上来,气喘吁吁地朝着老王爷罗成行礼道,属下,拜见王爷。
大秦帝国的军规,大战开启,往日作威作福的监军太监,除了风闻奏事之权,再也不能参与军务。
罗达阴阳怪气道,吴公公,那瓜皮儿猫儿脸可是嫩得很啊。
吴青顿时吓得噗通一声,一下子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王爷饶命。属下偶感风寒,一肚子拉稀,接驾来迟,请王爷赎罪。
“拉稀?咳咳咳,拉得好啊,往后啊,你要多拉几回!”罗成不敢没有责罚,反而高兴地连连拍了拍他的肩膀,差点没把他一巴掌拍进土里去。
吴青一脸的懵逼,拉稀还拉得好?
他之所以来迟,其实是被大魔王给堵上了门。
但他心中有苦,却不敢给罗成说。
那大魔王可说了,要是敢暴露他,不但要再次抄光他的家,还把他扒光弄到那春风楼去接客。
罗达也是一脸的古怪,但见罗成一脸的怪笑,顿时反应了过来,也连连说道,吴公公干得好啊,多拉几回,最后继续拉。你不是还在拉嘛,这城墙上风大,赶紧回去继续拉。
吴青这才反应过来,娘希匹这是连他风闻奏事之权也给他剥夺了啊。
虽然心有不甘,但他只能认栽。
若是以往罗达,他定然不怕。可如今老王爷这头病老虎,再次发威。他不敢不听。就连皇宫大内、朝堂之上,都不敢把他怎么样。他一个小小的随军太监,人家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
他只得装着拉稀的样子,捂着肚子,连连告退。
罗成冷哼了一声,这个阉狗,还有点眼力劲。难怪能活这么久。
罗达翻了翻白眼,心想着,也就是遇到您,换做是旁人,指不定多嚣张。
“你路子还长。这种人能不得罪,还是尽量少得罪。”罗成感慨万千地朝着他叮嘱道。
大秦帝国,向来崇武轻文。这近百年来,可谓是猛将如云。
可又有多少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一多半的狠人,都死在了这些阉狗的手里。帝王之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从来就没有变过。
当年将军楼的那一把火,烧红了整座京都,烧死了多少国公良将。可这千古第一冤案,至今都还是个秘。
若非当年那小猴儿拖着自己和钟振山比武喝酒,只怕他这头病虎和那头豹子也早被烧死了。哪里还有这北山王府,哪里还有那定远侯。
“如今这把刀已经举起来了,这泼皮只怕不死也会脱成皮吧。”
罗成望着群山尽头的茫茫雪线,心想着,你我的恩义,五年前已经恩怨两清。从此以后,你是大闹天宫,还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夫原以为是无能为力了。可惜你这猴精,太猴精了。原本只盼着,你别把那火焰山的火再次烧到北山,没想到终究还是逃不脱你这泼皮扔下的猴毛。还有那缩头乌龟,也终究还是不想放过老夫啊。老夫死不足惜,可我家孙儿不能,他是北山最后的希望。老夫这回定要豁出老命,也要与你们拼上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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