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花开(1 / 2)
中秋,十四,月未圆,天色有些阴沉,可惨淡的云障却遮掩不住皎洁的月色。
汉地西南,黑岭险峰,魔云宗便深藏其中。
重重险峰中,离月最近的,是山巅的一座六角小亭。
巨石堆砌成一座高高的石台,因此,烟云里的亭子显得很高,张着的亭檐,好似一只揽月的手。
亭下,是一处院子,山巅上的院子。
院子不大,只有一处红阁,三两小筑。最显眼的,是正中的一潭清池。
月影,映在了池的正中,一朵硕大的花蕾,从中透过。俊拔,挺秀。山风掠过,它微微晃动,更显得它是如此的俊俏婀娜。
长空上,雁鸣凄厉,宿鸟归飞,却不知,何处是归程。
暝色下,有一人,空空伫立,独自亭上愁。
她是刘瑛,她在亭中,已站了许久。从日出,到暮落,直到此时,已是近深夜了。
她的容貌一丝一毫未变,她的心也未曾变过。
她在这里,不止站了一日,她已站了十年。
她在望着,望着每夜的月,望着它圆。
她在守着,守着池中的花,守着它开。
月圆了,花开了,他就要来了。
他会来吗?
他一定会来,他死都要来。
他也等了十年了。
应天长坐在山上,取下了腰间的酒,喝了一口,他要走了,去做一个男人该做的。一个月的时间,已让他变得不同,应该是十年的时间,他有了足够的信心,去带回心念的人。
他脚踏重剑,落在了药谷的竹楼外,他就这么站着,他知道,屋中的人已经知道他来了,因为,屋中的日光珠亮了。
门开了,走出来的,却是彩蝶。
她不愿见他,她怎么会愿见他。她怎么眼看着心爱的人离开,更何况,他的离开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爱一个,会流泪,恨一个人,也会流泪吗?
她在房间里啜泣,她不知,这泪水,是爱是恨。她只知道,她的心很痛,女人心痛时,除了流泪,还能怎样呢。
彩蝶手捧着叠的整齐的锦绣红袍,来到了应天长面前。
应天长叹息一声,她终究没有选择见他。
“叔叔,姑姑说了,她不想见你。”彩蝶道。
应天长点了点头。
“姑姑还说,这件披风,是给你的,去见她,没有红装怎么行呢?”彩蝶又道。
这件披风,她缝制了十年,一针一线,仿佛能将自己全部的思念刺进锦绣缎子中。她绣的很小心,甚至不允许一滴泪水落在上面,留在上面的,只有不下心刺破手指时的滴滴血水。
应天长伸手接过,他不能拒绝,他不忍拒绝,他已经拒绝了她的一切,可唯独这件披风,他必须收下。
这是祝福,这是属于她赠予他的祝福。
他披在了身上。
琴声,送别的琴声,凄切的琴声,是秋月下的悲歌。
她抚着琴,她知道他走了,他一定会走的,从她的生命里渐行渐远,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交集。
应天长走了,他心很急,哀婉的琴声在他听来是催魂的曲,他不能在听,他愿这一生都不会再听。
他取下重剑,一踏,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莫名从屋中走出,他醒了,被琴声吵醒了,可他刚出来,琴声便停住了。抚琴的人,累了。
她走了下来,并没有拭去眼角的泪。
她走到了院中,笑了,疯狂的笑了。
彩蝶怕了,因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姑。她想要上前安慰,却被莫名拉住了手腕,莫名攥的很紧,她挣脱不开。她恶狠狠地盯向莫名,可莫名却示意她不要说话。
失去爱情的滋味不好受,可她,足足承受了十年,这感觉,莫名知道。
她突然止住了笑声,她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否则她不会笑的嫣然,甜蜜,幸福。
她想到了往昔。她的眼中,只有那道身影,那道从小就在自己心中深深烙下,永远挥之不去的身影。可她的心中,刹那,便空了。
十年间,她有过希望,这希望,是燃在她心中从不曾熄灭的烛火。可就在此刻,这团烛火,熄灭了。
她两眼无神,却不经意间瞥见了院中一池的不死草。她取出了剑,想要挥剑斩尽,可犹豫了下,终是没有下得去手。
她御剑走了,只留下彩蝶和莫名怔怔的立在原地。
凤瑶御着长剑,来到了瀑布深池旁的青藤秋千,她坐了上去,同儿时一样,她已经十年不曾来过了,或许他,十年也不曾来过了。
她听着奔流的水声,手中聚起一团紫气,向着深潭中的青石打去,迷离的眼中,再次浮现出那道身影。
他赤着缚,身体虽然并未发育成熟,可却十分精壮,黝黑的皮肤在月下泛着光芒。
她保存了下来,她将他的模样永远的保存了下来,怕有一天她会忘记他。
她托着腮,痴痴地望着。
有人,也在痴痴地望着她,在她的身后,望着她的背影。
花快要开了,刘瑛迈步从望月亭上沿着石阶走了下来。
亭下,一位梳着高髫,模样俊俏,年约十八的侍女在等待着。
“思君,”刘瑛唤了一声。
“小姐。”思君应道。
“我们走吧。”刘瑛道。
二人借着月色,沿着青色圆润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走向了红阁。
红阁亮了,刘瑛坐在了月牙床上,深深地望着阁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那是她画的,挺拔的英姿,背负重剑,伫立山巅,身后悬着一轮明月。画的左角下,有两行娟秀的小字,“自从君去后,无心恋别人。”
画中的人是应天长,她也怕忘记,所以她才会画下他的模样。梦醒时,便看一看他,思念时,便摸一摸他。她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与了他,她的身体,她的尊严,包括她的生命,都属于了他。而她现在能做的,唯有等待,安心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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