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司营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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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营巷口已经有了一辆马车,这边驾车的独臂星月湖汉子一手抖动缰绳,策马从那辆马车旁驶过,停在能看到巷内的地方。
司营巷是条僻巷,这会儿刚过午时,巷中略无人迹。程宗扬拿出那套《金瓶梅》翻看,不愧是悦生堂出的jing品,不仅纸张、印刷、校对都jing细无比,而且图文并茂,比自己在建康那一套可强得太多了。
「瞧瞧这印刷!这绘图!比你六十银枚买的地摊货怎么样?你还说悦生堂不卖这个……」
秦会之道:「悦生堂确实是不卖这种书的。」
「那这是什么?你可别告诉这是廖老板自己的私藏。」
「公子说的不错,这确是悦生堂的私藏。」秦会之道:「书坊、藏书堂等处最怕火灾,传言火神忌秽,因此堂中往往会收藏一些chun,宫图书,以为厌胜,用来避火,这套《金瓶梅》便是悦生堂专门刻印镇堂的图书。」
「还有这一说?」
「廖老板把镇堂的藏书送给公子,这份人情可不小。」
闲聊间,林冲与鲁智深一同回来。两人多半是在哪儿刚吃过酒肉,一边走,一边谈论拳脚功夫,林冲本来眉头紧锁,还为前ri的事动怒,但他是好武之人,听著鲁智深谈到妙处,眉宇间的忧怒渐渐散开。
程宗扬隔著车廉,带著一丝古怪的笑容看著两人。秦会之虽然不明白家主的用意,但也耐著xing子在旁等候。
忽然旁边马车轻轻一动,一名灰衣大汉悄悄下来,先绕了个弯,避开巷内两人的视线,然後昂首挺胸朝巷中走去。
那大汉生得浓眉大眼,颇有几分好汉的气势,他怀中抱著一只布囊,囊上插著一茎乾草——六朝风俗,物上结草便是变卖的意思。离林冲和鲁智深还有十几步的时候,灰衣大汉长叹一声,拍著布囊慨然道:「如此宝刀,竟无人能识!」
林冲回头朝那汉子望去,鲁智深朝他肩上拍了一掌,「这贼斯鸟一看便不是好人,理他作甚!」
林冲却道:「兀那汉子,你拿的是何宝刀?」
灰衣汉子道:「你又不识货,问那么多却有何用?」
「你如何知我不识货?」林冲道:「且拿来让某一观。」
灰衣汉子有些不甘愿地解开布囊,绳结一松,便彷佛有股寒意从囊中涌出,接著露出一截刀柄。
林冲一看之下,脱口道:「好刀!」
那刀柄把手上缠著暗红sè的细麻绳,露出的部分sè泽乌黑,柄後的环首并非寻常的铁环,而是一条鳞须飞扬的蟠龙,龙身虬曲如环,质地十分特殊,非金非石,上面隐隐闪动著寒光,单看刀柄就不是凡物。
林冲按捺不住,伸手要去拿刀。灰衣汉子一把抱住布囊,正sè道:「我这宝刀乃绝世珍品,等闲不得一见!你要看刀,且拿钱来!」
鲁智深勃然大怒,「贼斯鸟!看一眼也要钱?」
林冲拉住他道:「且说如何计较?」
「看一寸须得一贯,此刀长三尺六寸,你若看全刀,须拿五十贯来!」
林冲月俸不过几贯,鲁智深更是常年jing穷的身家。听到那汉子开出的价钱,林冲不禁道:「看一眼便要一贯,你这刀须卖多少?」
灰衣汉子摊开手掌,「两千贯!」
鲁智深叫道:「贼斯鸟!敢来消遣洒家!哪里的鸟刀便要两千贯!洒家二十文买把菜刀,也切得肉,也切得青菜、豆腐!」
灰衣汉子拉起布囊,转身要走。
林冲叫道:「且慢!」他拿出十枚银铢,「且看一眼!」
灰衣汉子哼了一声,接过银铢,揣进怀里,然後握住刀柄,拔出寸许。一抹寒气从鞘中淌出,凝重的刀光犹如实质。鞘口的猪婆龙皮彷佛无法承受锋锐的刀光气,「啪」的一声轻响,裂开一道细缝。
林冲怔了片刻,然後叫道:「这是何刀!」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灰衣汉子傲然道:「这便是屠龙刀!」
程宗扬差点儿把手里的《金瓶梅》砸到那汉子脸上,好嘛!倚天剑还在叩天石那儿插著呢,这屠龙刀又出来了,你们这戏也演得太凑合了吧?
林冲却被那柄屠龙刀的寒芒镇住,半晌才道:「八百贯!」
「两千贯!」
双方争执半天,最後花和尚抡起拳头,作势要打,那汉子才服软,以一千贯的价格成交。
秦会之咂舌道:「此刀价值千金,林教头一千贯买来,著实捡了便宜。」
程宗扬冷笑道:「如果我在那儿,能杀到两贯成交,你信不信?」
秦会之摇头道:「此刀绝非凡品,两贯的价格,属下实难相信。」
「jiān臣兄,这场戏你也当真了。」程宗扬道:「只要林教头肯要,那贼斯鸟白送都肯。」
「公子此言,这屠龙刀莫非有什么古怪?」
「你听说过倚天剑,难道没听说过屠龙刀?」
秦会之摇了摇头。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程宗扬拍了拍袖子,「这对赝品,假的他娘的不能再假了。」
秦会之讶道:「此刀虽未出鞘,已然锋芒毕露,称之为神兵利器也不为过,公子何有此说?」
「忘了咱们是来看戏的?」程宗扬道:「这是高衙内挖的坑,专等著林教头往里面跳呢。你瞧著吧,後面还有好戏呢。」
正说著,巷内多了两条身影。那两人头戴斗笠,脚踏芒鞋,一手拿著竹杖,缓步行来。
林冲与鲁智深正在把玩那柄宝刀,未曾留意。擦肩而过时,其中一人手里竹杖「啪」的一声碎开,接著杖中飞出一点寒光,流星般直shè鲁智深眉心。
鲁智深光头一摆,寒光贴著头皮掠过,却是一柄细若手指的利剑。林冲正捧著刀爱不释手地把玩,过客竹杖碎裂的同时,他也握住刀柄。那柄屠龙刀极长,林冲反手将刀背在肩後,接著猿臂一展,宝刀出鞘。
只迟了这一瞬,鲁智深已陷身险境。另一名刺客提杖朝他腰後刺去,杖至中途,竹管迸碎,露出里面细长的剑身。
鲁智深被面前的对手逼住,无法闪避。他低吼一声,接著双掌「呯」的合在一处,那身破旧的僧衣应声鼓起,衣内彷佛有无数巨蟒涌动,接著露出无数细微的金光。
偷袭的长剑从鲁智深腰侧刺入,剑锋钻入他衣衫间,接著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竟然是金属撞击般的声音。
鲁智深护体神功全力施展,扭身一拳砸在剑上,暴喝道:「哪个鼠辈敢偷袭洒家!」
偷袭者长剑被鲁智深击中,微微一沉,头上的斗笠被劲气震碎,现出面容,却是青布裹头,只露出一双眼睛。两名刺客同时进招,一左一右朝鲁智深腋下挑去。
鲁智深狂吼一声,双拳左右击在剑上,他身上的僧衣被劲气震碎,刹那间彷佛无数蝴蝶飞开,露出布满刺青的雄躯。鲁智深遍体纹身透出暗金sè的光芒,犹如无数鲜花在身上一朵朵绽放。
两名刺客长剑虽利,却无法攻破他的金钟罩。交手间,忽然背後寒意大作,林冲手中的屠龙刀已经如狂龙飞天,一刀斩向两名刺客的背心。
两名刺客步法颇为巧妙,错身背对,一人攻向花和尚鲁智深,另一人旋身敌住林冲。屠龙刀带著匹练般的刀光落下,刺客的长剑与刀光一触,悄无声息地断裂开来,接著他握剑手臂溅起血光,断肢与断剑同时飞出。
屠龙刀去势未绝,刀锋未至,刀光已经落在刺客斗笠上,半笠悄然破碎,裂成两半,接著裹头的青布也齐齐分开,露出的却是一颗光头,头顶还带著香疤,竟然是一名和尚!
刀光乍过,那和尚头顶迸出鲜血,眼看一颗光头就要被屠龙刀劈开,一只大手蓦然伸来,磐石般架住林冲的手腕,硬生生阻住屠龙刀的攻势。
林冲抬眼去看,却是鲁智深。花和尚已经放翻自己的对手,他挡住林冲,然後对那和尚喝道:「莫慌!洒家过来救你!」说著一脚踹中那名和尚的小腹,把他踢倒,接著火烧屁股一样抓起旁边的碎布,手忙脚乱的给那和尚裹伤。
那和尚头顶鲜血河流,更重的伤势却是手臂。鲁智深一脚踏住他胸口,免得他挣扎,一边抓住他的断肢,封住他的穴道,然後用碎衣裹住扎紧,嘴里一边骂骂咧咧道:「直娘贼!三番五次来惹洒家!哪天惹恼了洒家,一把火烧了你们那鸟庙!」
那和尚倔强得紧,虽然疼得额头都是冷汗,还强撑著道:「鲁师兄!你抢了寺中传世的衣钵,小僧即便舍了xing命,也要带你回去在佛前分说清楚!」
鲁智深屈起手指,「崩」的在他光头上狠凿一记,瞪著眼睛骂道:「洒家要有你那么傻,还能活到今天?洒家若是回去,早让那帮贼斯鸟剥皮拆骨,什么分说清楚!呸!说得好听!要不是看在师傅面上,洒家便把你这秃瓢敲开,灌泡尿进去,给你好生洗洗脑子!」
鲁智深骂得狗血喷头,手下却不含糊,三下五去二裹好那和尚的伤口,又帮另一名和尚推血过宫。
巷中遭遇刺客,自己下手打伤了刺客,又卖力给刺客救治,林冲看著古怪,收起屠龙刀道:「师兄?」
鲁智深顾不上答话,只晃了晃脑袋,让他不必插手。刚才他下手不轻,这会儿疗伤也颇费了一番工夫,鲁智深jing赤上身,头顶冒著热腾腾的白气,竟比方才动手伤人消耗还大。
马车内安静得针落可闻,半晌秦会之咳了一声,「此刀果然是神品!」
程宗扬也瞠目结舌,自己大大的失算了一把,高衙内居然是玩真的!这小兔崽子究竟从哪儿弄来的屠龙宝刀?
鲁智深好不容易将两人救治好,盘膝坐下调息。那两名和尚互相看了一眼,然後扶携著起来,奔出巷子。
鲁智深一睁眼,发现两人已经跑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跳脚骂道:「这帮该死的贼秃!洒家又不是老虎!哪里就吃了你们!」
林冲道:「这是怎么回事?师兄与这两名僧人可是旧识?」
「此事说来话长,改ri再跟兄弟细说。」鲁智深拉起林冲进了宅院,一边说道:「难得你得了把宝刀,今ri且炖了香肉吃酒赏刀!莫让这些杀才搅了我们兄弟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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