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093章 践行酒(1 / 2)
第093章践行酒
齐长平是西关城守, 此事需他拿定主意。
齐长平听过,沉声道,“容我想想, 此事再议。”
“长平!”郭睿还想开口,齐长平打断, “方才商议之事可行便照此做, 如果实在拖不住, 西关死守时, 让城中妇孺先退。”
郭睿没有再作声。
正好厅外脚步声响起, 是六子来了厅中,“夫人请各位大人去用年夜饭。”
许娇恍然看向厅外,中午简单在官邸用了口饭, 眼下才见入夜了。
“走吧,今日年关。”齐长平看向郭睿。
“许小姐~”大监轻唤了一声。
大监原本是来官邸打探西戎消息的, 结果打探一番之后, 发现比想象中的更险峻。
相爷不能再留在西关了!
大监焦头烂额。
旁人见许娇和大监落在最后, 知晓大监是有话要单独同许娇说。
许娇是女流, 西关城忽然生了这样的事,大监又是奉皇命送许娇来西关见岑夫人的, 眼下西关将生战事, 大监应当是想许娇赶紧离开西关城的。
旁人都心知肚明。
郭睿上前, “长平,你我二人谈一谈……”
齐长平看他,“此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没有意气用事, 齐长平,是我合适!”郭睿拽了齐长平便往苑中去。
大监则在许娇跟前,语重心长, “我的祖宗,我的相爷,您就带着岑夫人同奴家一道先离开西关城吧~”
大监在意的都不是他这枚项上人头了,相爷若是留在西关,他这颗头怕是要被天子给拧了。
但相爷的性子倔,除了天子,谁都拗不动。
大监一脸疾苦,“相爷已经没了,陛下这处可容不得您和岑夫人这里再有闪失了,西关即将有战事,您断然不能留这里了。”
昨日大监就说过,眼下更坚定了几分。
许娇笑道,“等过完年关再说,大监。”
大监愁死了。
刚想上前,见许娇已经行至胡广文跟前。
胡广文坐在轮椅上,许娇轻声道,“我推你吧。”
胡广文温声,“好。”
大监想起他们许久未见了,喉间的话由咽了回去。
……
许娇推着胡广文从平缓处绕了下去,“会有些陡。”
“嗯。”他轻声。
许娇推着轮椅,看着他背影清矍,想起很早之前在东宫的时候,那时胡广文同宋卿源一面说着话,一面下着棋,她在一旁看书,时常被他二人的笑声打断
那时候的宋卿源和胡广文都年少,有着少年最好的模样……
许娇有些想念那个时候的时光。
思绪间,听轮椅上的胡广文开口,“很久没下棋了,年夜饭后下局棋吧。”
许娇回神,“好啊。”
胡广文抿唇笑了笑。
年夜饭的时候,都心照不宣,岑夫人跟前,都决口未提西关之事。
虽然傅乔和小蚕豆不在,但是齐长平,郭睿,还有胡广文都在,今日的年夜饭很热闹,岑女士亲自做了一整桌的菜,许娇觉得自己都要馋哭了……
有齐长平,郭睿和胡广文在,年关的酒已经开始喝了起来。
难得今日岑女士高兴,许娇也陪着岑女士喝了两杯,但不怎么敢多喝。
倒是郭睿心中藏了事情,喝得有些多了。
喝完之后,险些就伸手拥许娇,吓得大监赶紧上前挡开,郭睿才一遍遍朝许娇道,“你……别他们瞎胡说……我跟你讲啊,许娇,我同你兄长许娇,我们两人可好了!我给你说,我们好得穿一条裤子!”
许娇:“……”
谁特么跟你穿一条裤子,许娇心中嫌弃,但架不住郭睿一遍遍得话痨,“许娇我给你说,我和你哥是真的可好了……就是……我挺佩服他的,他脑瓜里都不知道装了什么,怎么转得这么快,我就想拆开来看看。”
许娇:“……”
齐长平赶紧将某人架到一边,又朝岑夫人道,“劳烦夫人,解酒汤,今晚还有事。”
岑夫人去做。
郭睿又“嗖”得一声从齐长平身前窜了个脑袋出来,“许娇!”
齐长平将他摁了回去,“可以了,郭睿!”
也刚好,空中放起了年关烟火。
这样的烟花在京中常见,但在边关却不常见,郭睿笑道,“看到没,这是齐城守花了自己一年的俸禄放给城中百姓看的,就一会儿啊,要没了。”
齐长平窝火,“你真的可以了,郭睿!”
郭睿是真喝多了,“我说你爱民如子还不好?城中百姓说城守啊,能不能看看烟花啊,他就真的辗转托人送了烟花来。”
齐长平扶他也不是,扔了他也不是。
郭睿抱着他,“长平……”
这一刻,齐长平想踹他。
烟花短暂,许娇仰首,想起远在京中的宋卿源,她好像又不能让他安心了……
但西关同京中很远,同消息传到京中,西关之事应当结束了。
还真如郭睿说的,这烟花还真不长,但看在城中百姓眼里,应当是寒冬腊月里不一样的温暖。
正好岑女士折回,端了醒酒汤来。
郭睿也知晓自己喝多了,乖乖去喝醒酒汤去了。
齐长平同许娇一处,“相爷?”
许娇知晓他有事同她说。
苑中踱步,齐长平双手覆在身后,“相爷,大监说的是对的,您应当同夫人一道,和大监先走,西关战事将起,今日在官邸虽然说得容易,但一定都是厮杀和血腥,相爷不合适留在这里……”
许娇轻声道,“我为什么不合适?”
齐长平正欲开口,却见她笑眸看过来,“因为我是女子?”
齐长平平静应道,“不是。相爷是不是女子,在长平眼中无关紧要,相爷就算是女子,也是相爷,是长平尊敬的相爷。”
齐长平素来温和稳妥,说话也是徐徐道来,不惊不躁,“只是眼下西关不安稳,长平不想相爷涉险。”
许娇温声道,“长平,保家卫国面前,男女都一样……”
齐长平眉间微怔,有些东西在眸间掩了下去,而后才道,“西关城不一定守得住,早走晚走都一样……”
许娇方才一直在思忖,是不是应当告诉齐长平,但见齐长平坚持,许娇道破,“长平,我留下,是因为我见过哈尔米亚。”
齐长平诧异。
许娇继续道,“我在,哈尔米亚才会相信西关城真有驻军。”
齐长平沉默。
许娇深吸一口气,叹道,“长平,但是我真要劳烦你一件事——等傅乔回来,你安排她和我娘同大监一道,先离开西关。”
良久,齐长平沉声应道,“好。”
郭睿酒醒了,提前同岑女士道了声新年好,便同齐长平一道离开府中。
今日就将新年好说了,岑女士眉头皱了皱,但没有戳破。
看着他二人并肩出了府中,一面走,还一面沉着面色说着事情,岑女士心中约莫有了猜测。
再问起葡萄时,葡萄说,“小姐在同胡先生下棋。”
葡萄称胡广文为胡先生,因为瞧着书生气很浓,只是因为双腿动弹不了,坐在轮椅上,多了几分清矍和消瘦的印象,所以葡萄称他为先生。
岑女士看了看苑中暖亭方向,没说什么。
很早之前,她送阿娇去东宫做伴读,半个月回家中一次,头一次回家中时候,就是胡广文送阿娇回来的。
岑女士对胡广文很有印象,也知晓阿骄在东宫多受胡广文照拂,阿娇也当他是兄长。
有一次胡广文送阿娇回来的时候,她听到阿娇唤了一声“哥”……
可惜造化弄人,原本胡广文是东宫身边最得力的一个,后来听说染了疾病,双腿站不起来,也从东宫离开了。
世事无常。
岑女士心中轻叹,没有再说旁的。
……
暖亭内,许娇同胡广文一道下棋。
上次两人对弈应当是十余年前的事了,时光如梭……
“哥,你同我娘一道先离开西关城吧。”许娇终于还是开口。
他腿脚不便,留在西关城不安稳。
胡广文平淡道,“你应当走,不是我。”
许娇看他。
胡广文牵了牵衣袖,继续落子,平静道,“郭睿会出城,齐长平虽然沉稳,但缺些火候,他一人稳不住,我留在西关,能替他看着些。”
许娇看着他,既忘了落子,也忘了,早前在东宫时,胡广文就是鹤立鸡群的一个……
当初胡广文离开的时候,宋卿源在城关处站了整整一日,她那时跟在宋卿源身边,宋卿源脸色如落叶深秋。
她一直记得宋卿源那时说的话,他失了一个百年不遇的良才……
宋卿源惯来倨傲,能让宋卿源说出这番话,可见胡广文在宋卿源心中的位置。
如果不是胡广文去了鹤城,那她应当也不会是后来的许娇……
“哥……”许娇落子,“你真的不回京中了吗?”
以宋卿源对胡广文的信赖,胡广文即便是坐轮椅上早朝,朝中也不会吭声。
胡广文停下来看她,“阿骄,其实身在何处,在不在朝中,都没有什么不同……”
许娇错愕,似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手中没有再去拿棋子,而是凝眸看向胡广文,“哥,宋卿源平复西南蛮族,收编西南驻军,往东取滨江八城……是不是都同你商议的?”
许娇到方才才想明白。
胡广文原本以为她不会想到,但她忽然问起,胡广文也没有隐瞒,而是点头,“是。”
许娇这才不做声了。
也忽然明白了他口中那句身在何处,在不在朝中,其实都没有什么不同——因为他同宋卿源是知己,虽不是君臣,却仍在为宋卿源分忧。
天下之间,并非只有君君臣臣一种关系。
许娇低头,眼中莫名微润。
其实在宋卿源眼中,他根本不在意胡广文在不在朝中,因为无论胡广文在在不在朝中,他都在替宋卿源分忧,只是换了一处,换了身份,做得事并无不同。
并西南,收滨江八城……能和宋卿源在一道商议这些事情的,朝中加起来也没有几个……
在宋卿源心中,胡广文在京中和在鹤城,并无不同。
她脑海中,都是宋卿源同她说过的话。
—— 朕让你入宫,你肯定不愿意。朕要真在宫中放人,又怕委屈你。阿骄,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 入宫做朕的皇后,以许清和妹妹的名义,皇后病着,平日里不需要露面,你还是在朝中做许相,需要皇后露面的时候,你寻个理由外出,两个身份不撞一处就是……
—— 如果真不想入宫,朕可以没有后宫,将孩子生下来,继续留在前朝……阿骄,朕思虑过很久,但怎么都有不能周全之处……
许娇眸间涌起淡淡水雾,在宋卿源眼中,早前想的她和胡广文一样,无论在何处,都能同他一道,但她不止一次同他说起,她要在朝中,同他一道看海晏河清,国泰民安,所以他进退维谷……
但其实,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也做了他不能做的……
是她,不比胡广文。
思绪间,胡广文见她眼眶微红,胡广文忽然低声道,“你还活着,陛下一定高兴。”
许娇看他,也不瞒着眼底碎莹芒芒。
胡广文又道,“上次陛下来西关,我见过陛下,他以为你死了,你没见到他的模样……”
许娇握起棋子的指尖微微滞了滞。
胡广文继续道,“陛下一直护着你,在他跟前,你何时吃过亏?昱王之乱,他眼看着你将命都搭进去了,以前他护在心尖上连亏都舍不得吃的人,最后为了他把命都搭了进去,你说他什么模样?”
许娇垂眸,指尖又抖了抖。
胡广文又看她,“丫头,你还活着,哥也高兴。”
许娇咬唇,眼中氤氲再忍不住,“哥……”
胡广文又轻声道,“我不在京中,但你的事我都知道。”
许娇隔着眼前朦胧看他,又伸手摸了摸眼角。
胡广文继续道,“陛下会同我写信,每封无论说什么,最后都会提你,我在鹤城多久,就看他说你们的事多久,有时夸你聪明,有时气你幼稚,有时恼你和他赌气,还有时同我打趣,说你发脾气辞官了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许娇原本哭着,又忽得笑了。
胡广文继续落子,“梁城的事,我反对他去,他非要去,说朝中如今除了他,谁都管不住你,谁也都拦不住你,梁城的事他不处置了,你迟早会惦记着去……”
许娇愣住。
胡广文低声,“后来听说他出事,但他给我送信,说他安好,梁城之乱要花些时日,再后来等他给送信,整个人似落到了蜜糖罐子里似的,说的都是酸臭话。”
许娇脸红,但也没想到,宋卿源也有这么中二的时候……
还是男生在自己哥们面前,都有中二病犯的时候。
胡广文看了看她,继续道,“后来,他说你不开心,说等手中的事空闲了,带你来西关,顺便来鹤城看我……”
许娇怔住,她没听宋卿源说起过。
胡广文垂眸,“他说你上次因为他的事情一个人去了北关,他心中愧疚,他正好往西关安排了人手,恰好是你以前的心腹(齐长平),又说傅乔在西关,你应当也想去西关看看,他都安排好了,是年后的事……但生了昱王之乱,他失了你,最后自己来了西关,说想去看看西关的海市蜃楼。因为听说海市蜃楼里,折射的都是想看的身影,他是想见你……”
许娇鼻尖倏然一红,眼中的氤氲也再忍不住。
胡广文最后道,“阿娇,眼下的西关很危险,你不应当留下。”
许娇知晓,他是用宋卿源劝她离开西关城。
所有人里,胡广文是最了解她,也是最了解宋卿源的。
许娇沉声道,“我不能走。”
胡广文微微皱眉。
许娇温声道,“我见过哈尔米亚,哈尔米亚也见过我,在哈尔米亚眼中,我是苍月东宫的使节,我口中说出来的话,比西关所有人加在一起都可信。”
胡广文诧异。
许娇认真道,“哥,无论你在不在朝中,都在替宋卿源做事分忧,如今西关还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在,西戎铁骑踏破西关城,这些百姓还有活路吗?”
胡广文沉默。
许娇平静道,“我是想和他一起看海晏河清,国泰民安,百姓居有定所,不必为生计奔波,无需劳心生死,往来皆富足,孩童有笑颜……眼下,就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在西关城内,而我留下,是可能救下这些人的,无论我眼下在不在朝中,是不是相爷,这些,不都是应当做的吗?”
胡广文无法反驳。
许娇笑道,“我会安稳回去见宋卿源的,我能安稳回去见他的……”
胡广文沉声,“好。”
六子安置胡广文歇下。
许娇也去了岑女士屋中,“娘,我回来了~”
岑女士知晓她见完胡广文了,她视胡广文为兄长,两人许久未见,所以聊了很久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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