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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九棕见状,要对马大壮动手,穆秀冬赶紧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握紧了拳头,最终低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血雨腥风,退在一边沉默不语。

穆秀冬被掐的脸色紫红,嘴角却带着淡笑,神色诡异,费力道“我是有菩萨附体保佑的,你掐我,小心遭报应”

话音一落,本来万分晴朗的早晨,凭空响起一声炸雷,声音之大,犹如万马奔腾之势。

吓得在场所有人心中一抖,皆看着天边的朝霞道“见鬼了,大白天的天气晴朗,怎地着突然打雷。”

而掐住穆秀冬脖子的马大壮,不知是胆子太小,还是被惊雷吓着了,居然口吐泡沫,两眼一翻白,直接晕了过去。

这下众人更觉惊悚莫名,马大壮的老婆和儿子都扑天抢地的扑在马大壮的身边,一阵掐人中喊救命。

“没事吧”在众人手忙脚乱送马大壮去隔壁山村大夫之后,孟九棕来到穆秀冬面前,看到她细嫩脖子上两道深深的掐痕,双眸变得深沉幽暗,脸上带着些许寒气,显然不是针对她的。

“我没事,我皮糙肉厚,这点痛不算什么。”穆秀冬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衣襟,把脖子上的掐痕遮住,瞧着孟九棕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猛地一跳,尴尬的说了两句,落荒而逃,“既然齐婶婶也没什么东西要买,那我改天再来看你们。”

三天后,关于残废穆老三,领着傻子女儿跟穆老二一家决绝,要在村里买房子的消息传遍整个尖头村。

村里人议论纷纷,有人说穆老三当年投奔穆老二之时,他亲眼看见穆老三给穆老二一大笔钱养老。

结果穆老二的婆娘许玉凤把钱花光了,就把主意打在渐渐长大,又出落水灵的穆秀冬身上,想卖个好价钱。

没想到新中国建立,从前各种封建举动统统都要取消打破,违令者一律按敌特份子处理。

许玉凤卖不了穆秀冬,把气撒在他们父女俩身上,向来老实的穆老三受不了,这才跟他们决绝。

又有人说,穆老三真是傻,自家父母兄妹子女都靠不住,把所有钱拿给堂兄弟,活该落到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还有人质疑,这穆老三不是尖头村本地人,听说他以前在上海拉老黄包车的,咋滴取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城里的娇滴滴大小姐,生了穆秀冬这样漂亮的女儿,他一个雇农穷人,手头哪来得那么多钱买房子这在村里买个破茅草屋都要十万多块呢

对于村里人的众说纷纭,穆老三毫不在意,穆秀冬前几日去县城换了大洋后,他便去找村长李富贵说了要买房的事情。

尖头村大部分的地都是孟家的地充公的,如果要买房子,其实是要经过孟家的当家和当地有关部门进行确认核实过后,这才决定买卖房屋土地的事情。

穆老三不想让钱财外露让人眼红,便让穆秀冬管着钱,跟李富贵说他们父女只想要个庇身之地,买个破草屋就好。

李富贵在村里看了半天地,又去镇上县里忙活了一番,给他们敲定了挨着孟家大院不远处,靠近尖头村后山脚下的一处破茅草屋,下午特地带着穆老三父女去看房子,问他们合不合意。

穆秀冬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屋子,果真如村长所说,是村里最破、最旧,也是最便宜的房子。

别人的房子再破烂,好歹也是黄泥砌得墙,茅草盖得顶,这屋子倒好,墙居然是用竹子削成的长条竹块编织成的竹墙

这种墙,冬天漏风,夏天漏雨,风一吹就有可能把墙吹倒,一下雨,那些已经接近腐朽的茅草就能被雨砸碎,住在里面,跟打通天铺没什么差别。

不过屋子烂归烂,占地面积倒很广,从外面来看,有两间正房,左右带着两间低矮的小厢房,中间有个厅堂,右手竖着的位置有个灶房和柴房,左边儿则是牲畜房和茅房。

院子挺大,目测有半亩多宽,长满了一人多高的杂草,开了许多小野花,靠左墙角的位置有颗开得繁花灿烂的桃花树,屋子背后还有一大片竹林,往东走上十来分钟,有一汪靠山脚的山泉水,住在这里,倒不用日日去河里担水吃。

对穆秀冬来说,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都是一个样,能遮风挡雨,自己有个窝儿,不跟别人住在一起闹矛盾就成。

虽然这个房子又破又旧,但只要稍微修葺一番,这么大的院子和地基,他们是赚了啊。

相比她暗戳戳的兴奋,穆老三却紧锁眉头道“李老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屋子以前是陈大家的吧”

“是他家的没错。”李富贵点头“这地儿以前属于孟家,孟地主死前见陈大孤身一人可怜,把原本是给下人住的地方拨了一半给他住。后来他娶了个寡妇,生了俩孩子,前年陈大生了一场大病没了,他娶的寡妇带着孩子嫁去了山外的红旗村,没过一个月又回来争这份房子。陈大两个堂哥堂嫂都不同意,皆想占这地儿,天天到村委闹个不停。我被他们闹得心烦,就搬出了孟九棕的名头,说他家地虽然上交了村里,到底他才是这地儿真正的主人,陈大只是暂住,理应收回给孟家,由村委暂行代管,他们这才作罢。所以这个房子,空了快两年了。”

“原来如此,不过这房子要价忒贵。”穆老三指着正房一处塌陷的茅草屋顶道“房顶烂成这样,墙还是竹子做得,风一吹就倒,这样能住人李老哥,我虽不是尖头村本地人,但我好歹在村里落户住了十多年,我如今是什么情况你还不了解人人都说你为人处世公正公平,是新时代的好领导,好同志,你就是这么对待支持新政党的好儿女这样的房子竟然要收我们十万块大钱儿,这不是割社会主义的尾巴吗像你这样思想坚定,工作优秀的干部,不应该做出阶级地主坏份子的欺压行径,这样吧,我们都是工农阶级革命者,一人让一步,我们给村委七万块钱如何我们得留点钱儿修葺屋子住人。”

穆老三年轻的时候也读了几年书,还去上海闯荡了两年,说起口号来也是一套套的,只听得穆秀冬和李富贵一愣一愣的。

穆秀冬以前只知道她爹是个闷葫芦,一天到黑除了骂她,蹦不出其他屁来,哪成想他一开口就跟炮仗似的,一口一个口号,忽悠得她都信服。

乡下人说话大多粗鄙,有一说一,绝不会像穆老三这样连捧带威胁的。

李富贵还是第一次被人吹说为优秀的干部,面上激动起来,直接忽略掉穆老三半威胁的话,拉着他的手道“你说得对,我们都是社会主义新农兵,理所应当为民服务,你说得价格我代表村委允了,一会儿我就去镇上和县里,跟上级领导同志说明你们父女俩现在的状况,务必在天黑之前,给你们办理好买卖房子的手续。”

“如此,多谢老哥了。”穆老三客气的向李富贵道谢,向穆秀冬使了一个眼色。

穆秀冬会意,立即从包里掏出一张一万元的大额钞票递给李富贵道“李爷爷,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您拿着买些糖果儿给大宝吃吧。”

大宝是李富贵的小孙子,今年不过两岁,正是活泼好动,爱吃糖果的年纪。

如果放在以前,李富贵会毫不犹豫的收下钱,毕竟现在的土地还没改革,没有归属集体,村里的干部都是沿用建国前德高望重的村里人当干部,没有后面二十年管得严格。

这时候的干部工资低得要命,一月才四五万块钱五块钱,不但要管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要每天自己下地干农活儿挣口粮,不收点外钱,这些干部得把自己饿死、累死。

然而李富贵却没收穆秀冬的钱,一脸正气凛然道“接收人民的财产是地主坏份子的行为,我作为党的好儿女,坚决拥戴伟人主席,务必做到公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一心一意为人民,早日实现你们且等着,我去去就回。”转身雄赳赳气昂昂的套村里的牛车,赶去县里打报告了。

其实一般的村里买地、买房都十分简单,只需要看中地段,村干部进行测量,估价,私人地产做见证,公家地产开证明,双方拿钱摁手印,这事儿就算成了。

穆秀冬他们要买的地,是属于富农成分孟九棕家里的,从形式上来讲比较复杂,因此需要上报上级领导,进行查实、批准、审核,方能进行买卖。

到了下午晚饭之时,李富贵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尖头村,对等候已久的穆老三父女,喜气洋洋的扬了扬手中的文书道“成了,你们把钱给我,在文书上摁个手印儿,房子就是你们的了。”

穆老三在他拿出来的红印泥里染红了大拇指,接着在两张文书上摁了手印,对李富贵道“多谢李老哥帮忙,等过几日我们房屋修葺好,定会请老哥上门来喝乔迁酒,还望老哥不要推脱。”

“我一定来。”李富贵笑呵呵的把另一份属于他们的交易文书拿给穆老三,冲他们父女俩摆摆手道“今晚你们暂且住一晚,明儿我叫上几个人帮你们修葺屋子,不用给他们工钱,管一餐饭就好。”

乡下人修葺屋子大多都是你帮我,我帮你,鲜少收钱的,收了钱就显得外道,以后人家就不帮你了。

穆老三也就承了李富贵的情,对他又是一阵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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