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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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低头一看十一郎哭得眼泪鼻涕一把,又心焦无比。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能不救

户部郎中咬牙“来人,给十一郎换上小厮的衣服十一郎,你从现在开始逃出长安,去你外母家中避难。此事不解决,你就不要回长安什么时候为父和丹阳公主商量好了,给出了她满意的条件,你再回来”

十一郎连忙擦泪“是阿父你一定要救我啊”

张郎中火冒三丈“为父的官位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能留你一命已是极致了”

而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小厮来报,丹阳公主上门。

张郎中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官服,正容出去面见丹阳公主。

十一郎已经逃出了长安起码性命保住了。

他就可以放心和丹阳公主借此事周旋了。

而张郎中十分干脆,见到公主,就承认自己儿子的错,说要辞官谢罪。

暮晚摇皱了眉,心里怨恼,骂他这个老狐狸。

官场上的人没有人是傻子。

张郎中这个户部郎中的官已经做了十年。

他要辞官,一时间还真找不到能替代他的人。

而为了给自己儿子赔罪,张郎中是金钱也赠,良田也赠,官位也送。

最后这事,势必要闹到太子面前。

而太子如今最看重的是年底大典。太子手中最重要的牌是户部。

太子怎么会让户部出事

户部郎中这招釜底抽薪,真让暮晚摇暗恨啊。

此时暮晚摇多希望这件事是秦王、或者晋王挖出的套给他们上,这样的话她还能多操作然而可惜,方卫士查了一晚上的结果,是没有人插手。

没有人在意过什么刘文吉。

春华那件事已经结束了。

秦王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刘文吉这个人的存在,晋王大概也不知道刘文吉这种小人物,即使入了他们的局,他们都没有记住。

暮晚摇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更冷静些。接下来,要在东宫打硬仗了。

言尚这一日依然在制考,傍晚考试结束,言尚出吏部的时候,遇上其他几个待诏官员,又碰上刘相公。

刘相公勉励了他们一番后,收了张纸条。

刘相公瞥了言尚一眼,似笑非笑。

刘相公慢悠悠道“你们这几个待诏的,我方才看了你们的卷子,都答得不错。正好今日我夫人要亲自下厨,你们不妨到我家用晚膳吧”

刘相公亲自邀请,哪有人敢不给面子

而到了刘相公府上,刘相公让他们喝酒,言尚不喝,被刘相公看了好几眼。但无论如何,一伙被刘相公灌醉的待诏官,今夜都必然要宿在刘相公府上了。

言尚这种低调的人,他当然从不肯表现得与众不同。旁人要宿在刘相公府上,他当然也宿。

不过言尚怕两日过去了,暮晚摇会担心自己,派小厮云书给公主府上送了纸条,让公主不必担心。

刘相公府上一切事情,都被他知道。

刘相公在和自己的孙女刘若竹下棋时,听说言尚让小厮去公主府送信,刘相公拂了拂胡须,若有所思。

他的孙女跪在对面,一心为那位丰神俊朗的言二郎所挂心。

刘若竹还以为爷爷让言二郎宿在家中,是为了给自己制造机会。但是现在看爷爷这副样子,刘若竹娇声怀疑“爷爷,你是不是在使什么坏欺负言二郎”

刘相公笑骂“什么使坏我这是在保护他东宫今日很热闹他最好不要参与为好。”

刘若竹垂下眼,若有所思,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听她爷爷自语“但是言二郎为何给丹阳公主府送信只看出他应该是为丹阳公主做过事的,但是一个家臣,或者幕僚,难道回不回去府邸,还要跟公主说一声未免有些奇怪吧。”

刘若竹道“人家君臣之谊,爷爷你何必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刘相公大笑,说“是是是。比不上我家若竹小娘子,清朗公正,谁也不偏向。”

刘若竹红了腮,被爷爷说的有些坐立不安。

她跳起来,娇嗔道“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我阿母。阿母给家中客人做醒酒汤,我帮她给言二郎也送一碗。”

刘相公睨她“素臣可未曾喝酒啊。”

刘若竹跺脚,恼羞成怒“那送别的汤总行吧爷爷你干什么呀,这般小气,一碗汤都不给人家送”

当夜东宫又是灯火通明。

只是经常在东宫的杨嗣不在。

因杨嗣祖母生了病,杨三郎和他表妹等人离开了长安,去看望他们祖母。太子这边自然放行。

如今夜里,东宫针锋相对的,是暮晚摇和户部郎中。

因为一个刘文吉被废的事,户部郎中要辞官,暮晚摇则说太子要留下户部郎中也行,但她要求太子补偿自己,把年底大典操办之事,交给自己。

太子若有所思。

挥了挥手“你二人先不要吵了。张郎中,你且下去,我和丹阳说几句话。”

张郎中下去后,太子便问暮晚摇“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一个白衣书生被废根而已,怎么还告状告到我跟前了我听你们吵了半天也听懂了,那个刘文吉大约在岭南时和你认识,得了你赏识。但就这,也值得你大动干戈

“废就废了吧。一介平民而已。”

如果刘文吉身份只是一个白衣书生,也许暮晚摇心思和太子差不多。只是饶是她冷情,听到太子无所谓地说“废就废了”时,仍愣了一下。

太子的绝情淡漠,第一次让她窥到一角。

暮晚摇不悦道“便是寻常百姓,也没有废就废了的意思。明日监察御史一定会在朝中状告户部郎中,我看大哥也保不住,不如把户部郎中的官降一级。仍留在户部做事,但也不能再担任郎中一职了。他德不配位,已经不能服众。”

太子颔首。

道“也可吧。”

看太子可有可无的态度,暮晚摇松口气,知道太子也不是那般在乎一个户部郎中。她就怕太子太在乎,她这边的意见完全不被看中。

暮晚摇咬了下唇,说“而且我要送刘文吉进宫。他已经被去了根,宫中是最好的去处了。”

太子眼眸一闪,看向她。

暮晚摇立刻“不是给宫中安排人。他也不是我的人,日后也不会向我汇报宫中的事情。大哥放心,我没想操作什么,我只是补偿他而已。”

太子就奇怪了“和亲归来后,我觉得你冷漠了很多。但是此时一看,原来你如此心善么摇摇,一个心善的人,可是玩不起政治的啊。”

暮晚摇言简意赅“我不是心善,这么做,只是因为刘文吉虽然没有官位,但是他是言二郎的多年好友。”

太子一怔,然后肃然。

一个刘文吉他不在意,但是如果加上言尚太子正是想拉拢言尚,当然不想因为这么一个人,将言尚推远。

太子道“你此事办得对。不能因为一个刘文吉,让言二郎就此寒心。你想如何安排就如何安排吧,能安抚下言二才是最妥的。言二今日是去参加制考吧日后他便是我等的助力不可在此时生变。”

暮晚摇说是。

但她心中想,也许无论如何补偿,言尚都不会喜欢的。

好愁啊。

次日,一众待诏官离开刘相公府邸,言尚也去告别。

刘相公在书房翻看卷轴,言尚垂手立在旁等候。等了半晌,不见刘相公让他走。

刘若竹其实也在书房中,躲在内舍屏风后。看到自己爷爷这般难为言尚,她不禁看得着急。刘若竹悄悄弄出一点动静来,细微翻书声在耳。

言尚奇怪,本来不受那声音影响,但是那声音一直不停,他便看去。

见一个妙龄少女躲在屏风后,对他指了指手。还不及诧异刘相公的书房怎么会躲着一个小娘子,他顺着这位娘子手指的方向,看到娘子所指的,乃是刘相公手中的书卷。

奇怪书卷难道有什么问题么

言尚定睛看去,这一看便微怔。

因他总觉得刘相公手中拿着的卷轴,是制考时他的答题

刘相公自然也知道孙女偷偷帮了言尚,他无奈之时,放下了手中书卷“现在才看到”

言尚定神,垂目“是。”

刘相公叹气“我拿着你的卷子看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你到现在才看到。言素臣啊言素臣,你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谨慎,一点都不肯行差踏错。然而为政者,岂能永远循规蹈矩,岂能永远一步不多走呢”

言尚答“谨记相公教诲。”

刘相公看他一贯温温和和的态度,也不知道言尚听进去几分。然而刘相公将卷轴一抛,扯了扯嘴角,心想估计没听进去几分。

如言尚这般少年人才,心中都有几分傲气。到了长安后,又步步走得稳,没什么挫折言尚当然不觉得为人谨慎也并非永远正确。

刘相公道“吏部在批阅你们的答卷,不过他们拿的是连夜誊写的你的卷子,我这边才是你的原卷。

“我看了你之前科考时的答卷。唔,半年而已,你字写得漂亮多了。”

言尚垂袖听训。

听刘相公拉拉杂杂说了很多,言尚心中愈发不解,不知道刘相公到底要说什么。到最后,刘相公终于说了“我会安排你留在中书省做事,你意下如何啊”

相公安排官员,哪里有问下官意见的时候。刘相公如此和气,让言尚心中感激,知道对方对自己的看重。

他弯身行大礼,自是表示随相公安排。中书省这般的好去处,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刘相公看他半天,看言尚好听的话说了一通,感激无比,却终是没有说他想听的那一句。刘相公脸色淡漠,道“怎么,言素臣。我如此待你,仍不能换你一句老师的称呼啊”

言尚道“实在是尚已经有了老师”

刘相公淡声“言素臣,有礼是好事,但不是永远是好事。当上位者想听你的实话的时候,你总这么推脱,反而会让人不悦。我即刻因不悦你的态度,就算不杀你,也治你一个巧言令色的罪,也没什么。”

言尚神色微肃。

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可以说,他到长安这么久,刘相公是第一次让他感觉到压力那种稳稳压他一头、将他所有行径全部看透的感觉。

在这种长者面前,耍滑头只显得很幼稚。

言尚因羞愧而红脸,垂手再拜,说实话道“只是我不愿刚入朝就选队去站。之前我一直听公主的安排做事如此有背弃太子的嫌疑,怕公主殿下难做。”

刘相公一哂。

却是躲在屏风后的刘若竹撅起了嘴,觉得爷爷一点都不给言二郎面子。人家才十几岁而已,爷爷何必这般

刘相公说“没什么嫌疑。中书省不受太子所制,也没人能说服几个宰相站队。你不想拜师,是以为你之前那个老师,区区一个太学老师而已,就能教会你所有该学的么好,我且问你,你想当官,是为何事”

言尚说实话“为民,为正,为善,为仁。”

刘相公颔首“好,那我就当是正义仁善了。我且问你,你是为了谁的正义仁善这天下的正义仁善,难道是绝对的么是受你言素臣所控制的么

“你就能确定你做的是对的,旁人就是错的你就觉得你的立场是对的,旁人不服你,就是错的

“你还想为百姓发声,为民众发声。何其可笑你可知,这天下问政,自古以来,都是问贤不问众。只问贤者,不问百姓你也许不服,但这就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言尚辩驳道“然而天下至理,世人皆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刘相公反问“你拿绝境例子来反驳平时行径么百姓逼到绝境会反但是绝境,自古以来每次都是灭国之祸。你一生但凡遇到一次,你我都得丧生,就不必在这里讨论如何为官了”

言尚怔忡,面色既有些思虑不周带来的惭愧羞红,又有些被直叩内心的苍凉苍白。他睁目看着刘相公,目不转睛,忘了礼数。

第一次听到长者这般教他,打破他一直以来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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