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宋宋(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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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别枝荔枝很甜

尚家满门抄斩,在七月十六,于西街街口,整个京城的人都跑来围观,更有甚者提着菜篮子,里头尽是些烂菜叶和臭鸡蛋,趁行刑前,往断头台上砸,嘴里还骂道

“通敌叛国,卖国贼”

“活该去死,活该断子绝孙”

“早点行刑罢留他们多一刻,都浪费了空气”

“就是啊,行刑吧天就要下雨了,真是”

行刑的那刻,乌云密布,大雨冲刷,血流成河。

可朝廷显贵众多,尚家没了,还有李家王家,因此这桩案子,很快便被众人遗忘,日子还同从前一样过。

就如宫里那位宋宋姑娘,后宫那么多女人,没了她,并未有何不同的。

皇上照旧上朝、去御书房、回寝宫,一切如悉,若说有何不同,好似也没有。

宫人私下众说纷纭,都说皇上恨极了宋宋姑娘,还有人说,宋宋姑娘当日压根不是自尽,那毒酒是皇上所赐。

十月,已是深秋,即将入冬。

半夜,盛诠抱着件薄氅,悄声进内,提前将衣物备好搁置在梨木花架上。

正欲转身离开时,便听床帐内喃喃几声。

盛诠没听清,以为闻恕还未睡下,上前两步道“皇上”

“宋宋”

四下静谧,这声宋宋,突兀至极。

盛诠一怔,心下轻轻一叹,缓步退下。

他阖上殿门,在长廊下僵站了半响。

守夜的小太监压低嗓音道“公公还不歇下啊。”

盛诠“嗯”了声,刚一侧头,就见檐下那两盆美人蕉被雨打的左右摇晃,他皱着眉头道“愣着作甚,还不将这花移到屋里头。”

这花是宋宋姑娘养的,当初那么小一株,如今开得却盛。

可惜这花的主人,却早成了一捧黄土。

雨势渐大,忽然天边闪了两下,一道响雷如期而至,“轰隆”两声

床帐里的人皱了皱眉,墨色的眸子睁开,半响,他掀了被褥起身。

男人神色疲倦地坐在座椅上,刚抬手揉了揉眉心,便听到耳畔有人道“皇上,宋宋给您弹一曲罢”

闻恕僵住,那只捏着眉心的手也不敢动。

他若是抬头一瞧,定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没有琴音,亦是没有给他弹琴的人。

“不喜欢那我给你捏捏肩吧,成日成日看折子,你不累谁累呀你就不能歇会儿么”

姑娘絮絮叨叨道“折子好看,还是我好看”

男人低着头,眼眸微酸,哑声道“自然是你好看。”

“那你明日也早些回来好不好我昨儿等你到三更天,醒来时眼睛都肿了。”

“好。”

“那皇上明早给我描妆吧,好不好好不好”

闻恕笑了声,“宋宋,得寸进尺了。”

“那我不要你描妆了,皇上还是明晚早些回罢。”姑娘娇声道。

“给你描。”他抬头,对着空荡荡的桌案道“宋宋,朕给你描。”

这放卷宗书册的桌案,平日里她喜欢坐在这儿,仰躺着,跪着,故意将他的书弄得皱巴巴湿哒哒的,事后还要装模作样怜惜一番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盛诠是听到里头有说话声才进来瞧瞧的,倏地见桌案前坐着一个人影,他惊了一下。

“皇上,可是雷声大,将您吵醒了”

闻恕望着桌前一动不动,静默良久,久到盛诠都怀疑他睡下了,他忽然道“盛诠。”

“奴才在。”盛诠又上前两步,侧耳听他的吩咐。

“朕方才做了个梦,梦里她还没死,朕立她为后,不过她看着,似是很怕朕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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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恕愈说愈小声,近乎自言自语。可这寝殿实在太空旷安静,他说的一字一句,尽数传进盛诠耳里。

盛诠面色大惊,“咚”的一声跪下,颤着声儿道“皇上,您、您慎言啊”

立后这两个字,岂是能轻易说出口的

若是叫那个吃里扒外的听见,往外头一传,那些个朝臣,还不得翻天

闻恕低头看他,淡淡道“你下去罢。”

莫说旁人,闻恕也觉得自己疯了。

启初,他将她养在身边,就如养一盆赏心悦目的花儿,后来这花死了,他伤心难过一阵也是理所应当。

可时日一长,他发觉,他非但没有忘怀,反而愈发想她了。

她在殿门外等他时的模样,她捧着书作风月诗的模样,她双腿缠着他蹭着他,说她想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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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都是假的,却还是喜欢得不得了。

人的习性并非一夜养成,更非一夜便能剔除。

如他每每从御书房回来时,还是以为她会抱着古琴坐在软垫上,知他疲倦,给他弹曲

如他坐在香榻上,恍惚间总以为会有个姑娘将做好的荷包递给他

闻恕闭了闭眼,倏然想起她在狱中,朝他摇的那几次头。

噼里啪啦一阵响,桌案上的笔架、狼毫、奏章,尽数被扫落在地。

闻恕重重落回座椅上,胸膛起伏不定,鬓角边青筋暴起。

殿外的小太监吓得面色一白,他吞咽了一下,道“公公,这”

“不必理会,好好在外头守你的夜,莫作死进殿里。”

小太监连连点头,“不敢,不敢的。”

四季更迭,转眼便是三个来回。

这三年来,宋宋姑娘这四个字,似是已成了一段连被提及都显少的无关紧要的过去。

闻恕三年如旧,醉心政务,从不踏足后宫一步。这三年来,朝中换血,他明里暗里收回兵权,将那些异党的羽毛,连皮带肉,生生拔下好几根。

他似是愈发不近人情,在御乾宫当差的宫人,也愈发小心谨慎。

檐下那两盆美人蕉经不过风吹日晒,头一年便死了,现下这处空荡荡的,一盆花卉都没有。

御乾宫本就是如此的,只是当初宋宋姑娘来之后,才有所不同,如今,不过又变回去罢了

能回去,便是再好不过了。

盛诠掰着手指头算算,皇上已有两年未曾在梦中喊过宋宋姑娘的名字,实乃万幸,他如此想。

这日,春日的光洒在石阶上,昨儿刚下过雨,地尚且滑,盛诠经过时一个踉跄,险些滑倒。

他拍着胸脯往前走了两步,又被掌事姑姑拦下,道“皇上与淮王在里头喝酒,兴致正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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