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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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湫席和沈筵都去了霍宅,那时已经很晚了,他们没打算惊动别人,可架不住还有人醒着。

“绣姨。”

“霍夫人。”

她转回身,秀丽端庄的面庞上还挂着泪,就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瓷娃娃。霍湫席跟她一样美丽,但却找不出任何相似的地方。

她保养极好的手上拿着一个相框,黑白相片上面只有一个男人,笑得很痞,肩上的功勋比霍湫席的多很多。

“回来了?吃了没?”她象征性的问了一句。照片上的人是霍湫席的亲哥哥,霍湫岚。在数年前突然痴傻,不久后便死了。

自从他死后,霍夫人的面上就再也没有露出过笑意,可能是因为,霍湫席并不是他生的吧。

能保持这么多年的假象而不撕破脸,已经是他给这个家最大的宽容。毕竟虽然霍湫岚比他大,但谁是嫡子谁是庶子,他们都心照不宣。

他脑中的走马灯回忆了亲哥哥美国电影似的历史,笑了笑,拽着沈筵便回了房间。

他将要给霍湫荷的胭脂收好,转回身对沈筵说道,“赶明儿再去一次,晚上我去戏园子,你要去不?”

沈筵翻了个白眼,“去,不过戏园子我就不去了,明儿晚上湫荷回来,我陪她。”

“成。”他将碍事的大衣脱下来,回想着之前顾纤语和沈筵对对方的态度,不由得问了一句,“欸沈筵,我怎么记得你以前挺喜欢顾纤语的,怎么今天感觉你就态度那么冷淡啊?”

“因为你跟他好上了呗,我在爱美人也不可能抢兄弟的男人啊。”说着,水蛇似的缠上了霍湫席,“诶大美人,您看我怎么样,合不合您眼缘?”

“去你妈的。”他笑骂了他一句,“赶紧滚,别以为我不会揍你。”

“嘚嘞长官,立马就滚。”他挥了挥手,在地上熟练的打好了地铺。

……

“沈筵,快起了。”霍湫席一边套衣服一边揣着沈筵的腰,“再不起我就揍你了。”

沈筵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房间里的钟,“大少爷,您存心坑我呢吧。”

“没坑你,买完胭脂还要去接湫荷,到时候你拦着点儿,我可没功夫陪她。”

他们选完了胭脂,便去接霍家幺妹霍湫荷。伴随着小贩们的叫卖声,小孩儿的欢声笑语,那穿着粉色旗袍的女人终于舍得朝他们走去了。

“哥,沈筵哥。”她抿唇笑着,一派羞涩的小女人模样,只有深受其害的霍湫席和沈筵才知道她到底有多泼辣。

南京城每天都会发生很多事情,在时钟的指针跳动到同一位置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笑着的。

那天霍湫席没看到戏,也没看到顾纤语,打听了一番,想去找他的心情便没有了。

戏园子里,一人站在戏台上,唱着,舞着。吐字如珠,字正腔圆,他正指导着顾老板的《宇宙锋》

“纤语,”哪怕两鬓已经斑白,他的声音依旧很美,就像鸟儿鸣声。

“你这一段儿一直都有问题,前辈们撕衣服并不是乱撕,入戏是好事,但你入的,并不是赵艳容的戏码。”他再次指导了顾纤语的动作。

解诗云看着他一遍一遍的做,一遍一遍的教,“见哑奴她叫我把乌云扯乱,抓花容啊脱绣鞋扯破了衣衫,他那里道我疯随机应变,倒卧在尘埃地就信口胡言。”

顾纤语学着他的动作,嘴上却不老实,“小诗,咱的戏一定要这么死板吗?”

他笑了笑,面对这个顾老板,他早就严厉不起来了,“怕就怕有人装疯,有人真疯,你看其他的戏,我有给你下规矩吗?”

顾纤语没说话,解诗云是他最亲近的人,好像什么都可以跟这个师傅说。他知道他的全部,他的不甘,他的疯癫。在他面前,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无论真疯还是假疯。

“咳咳咳……”解诗云突然松开衣带,扶着一旁虞姬的剑,咳嗽起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小诗?”顾纤语拍着他的背,将茶递给他,“你怎么了?你这嗓子可金贵着呢,以前也没这毛病啊。”

解诗云只是摆了摆手,“我们,咳,我们继续。”

“你先休息着,有什么问题再说。”他想将人扶下戏台,可他偏偏不动,“小诗,你别不听劝。”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眸眯了起来,娇媚慵懒的模样显出了少有的怒意。

“没事,在练一遍,在一遍我就休息。”我怕我不陪你唱完,以后就教不了你了。

他们扭着腰肢,唱着戏词,“我这里假意儿懒睁杏眼,摇摇摆、摆摇摇,扭捏向前。我只得把官人一声来唤,一声来唤,奴的夫哇……”

顾纤语一直没敢入戏,他怕他师傅倒下了,自己接不住。

他接住了。

那人瘦削的身躯倒在他怀里,他赶紧去接,可他接住的不是他的师傅了,而是他尚且温热的尸体。

他没有留下一句话,只留下了一派足以令人疯魔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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