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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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上妆了。”一个小戏子被指使着来给顾纤语上妆,他有些胆怯的看着面前这位沉着脸的班主。

“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怕我做甚?”顾纤语放下手中的簪子扫了他一眼,有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那上面的男人眉心紧锁,向上翘的唇角被拼命的往下压着,一副见了阎王的倒霉相,他们不怕就怪了。

他兀自叹了口气,“罢了。”说着,讲一盒胭脂从抽屉中拿出来放到一旁,“胭脂用这个,艳一些。”

“诶。”小戏子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为他打了底才敢拿起那和胭脂看一眼。

这一眼,就记下了它的样子。

这绝对是他见到过最精美的物件,陶瓷的盖子上印着的是一柳眉杏目的美人儿,只可惜眼尾含泪,跟班主现在的样子有些相似。

盒子中的胭脂艳丽非常,跟图案有些不想配。

踏比朱砂的色彩还要浓。

是任何盛放的鲜花都比不上的色彩,牡丹太过艳丽,桃红又过于恬淡。

他小心翼翼的沾了一些就要往顾纤语脸上抹,却被他躲开了。

“沾这么点干什么?”他皱了皱眉,问道。虽是戏子,但他贪恋的只是上妆后的倾国倾城,而非脂粉在自己脸上纷飞时的狼狈。

“诶,诶……”似是被顾纤语的样子给吓着了,小戏子手忙脚乱的扫这盒子内的胭脂,这么一弄,本就不多的脂粉又下去了一些。

顾纤语冲他挥了挥手,“算了,我自己来吧。等会儿帮我把凤冠带上。”

小戏子涨红了脸的样子有些可爱,顾纤语有些焦虑的心情也被压下去了一些,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掐了一把他的脸,“叫什么名字?”

“丁……丁秋蕊。”他有些拘谨的回答道。

顾纤语想了想,才从残存的记忆中翻出了这个人。

他虽然是班主,但正正经经教的就只有黎玉白和解雏裳,这丁秋蕊是解雏裳的徒弟,那人已经不在他这儿了,自然而然的,丁秋蕊也被冷落了。

“丁秋蕊,我记得你。今儿有你的戏份吗?”他扫了粉往自己面颊上抹着,又艳丽了几分,竟看得一旁的人呼吸都有些急促。

“有,有的,帮杨贵妃执扇的宫女。”他手上绞着衣服,眼睛却一直往顾纤语的脸上瞟。觉得他美是一部分,想跟他达到同一个高度又是一部分。

都说他们成角儿了就算熬出头了,可梨园行当的人这么多,哪能人人都出头呢?那可不乱套了吗。

初入梨园,他便以为可以得到名旦顾纤语的指导,可他只点了点一旁的男人,让他带着自己。

解雏裳虽不比顾纤语有名气,可脾气却不小。只在顾纤语一人面前收敛些,这就苦了他手底下的学徒们。

丁秋蕊就是受压迫最大的一个。解雏裳有什么不顺心就往他身上撒,能唱花旦的样貌肯定是上上之姿,可这气度却令人不敢恭维。

顾纤语忙着往解诗云那跑,让他教导他唱戏,无意之间却成了容忍这人撒泼。

丁秋蕊知道他曾经想过爬上班主的床,只可惜那时的班主看不上他,却被另一个男人迷的神魂颠倒,因爱生恨,他便放下尊严与对于顾纤语的爱恋,靠着一个富商自己搭了个戏班子,“思玉楼”。

这“玉”是谁,所有人都不言而喻。

他带走了很多小戏子,让“行天舟”元气大伤,顾纤语只能没日没夜的唱戏,直到喉头泣血,连声儿都发不出了,这才有了前段时日长时间的停戏。

“丁秋蕊?”顾纤语已经上好了戏子妆,等着身旁的人帮他带上凤冠。解诗云用的凤冠很重,自己戴容易戴歪,她他就想喊一旁的人来帮忙。

只是这人跟丢了魂似得,直盯着自己发呆。

“啊?啊啊。”连着应了好几下他才回过神,顾纤语轻笑了两声,问道,“好看吗?”

他点了点头,顾老板理所当然的领了这夸赞,“那就多下点苦功夫。明儿就来我这儿吧,我亲自教你。”

顾纤语这人随性,哪天高兴了把霍湫席拉来学戏都有可能,但他这番话却为他与丁秋蕊的人生造成了巨大的改变。

没有背叛,却有着嫉妒与扭曲而掀起的腥风血雨。

《贵妃醉酒》一唱完,就是《宇宙锋》,顾纤语带了同一副头面,就是为了这时候方便。把凤冠摘下来到时候再带上就好,其他的一概不用动。

黎玉白的装扮简单,收拾完了就可以去帮其他人,楚恪逾一直看着一旁的小虎子,替他收拾着秦二世的装束,边收拾边道,“一会儿上台了别紧张,纤语他随性,你唱好了,没准儿名儿就成角了。”

“诶。”他应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朝顾纤语看去。他上了妆后确实很美,美的有些不真切,可这并不是他羞辱人的理由。

有些人一旦为别人下了定义,就一辈子都转换不过来了,这也是顾纤语讨厌与人打交道的原因。

想着这些,他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板,好像他就是戏文中所写的判官,可以掌控他人的罪孽,批判他人的行径。

唢呐声一起,不是大喜就是大悲,这儿的人都深知这一点。

《宇宙锋》中本没有唢呐,是顾纤语临时要求加的。他抚着垂在身旁的流苏,亲吻着解诗云留给他的凤冠。

赵艳容得以与郎君死守,可小诗下葬仓促,连一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那么他就通过戏补给他,省的他一生气,就不来找自己了。

小诗本不让他肆意的疯,只因为纤语受的伤太重,怕他伤了自己。可谁让赵艳容假疯,唱戏的人却有了自己的戏文,而他在戏里,是真的疯了呢?

他不让自己疯,那么他偏要疯一个给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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