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戏(2 / 2)
“想先皇当年,东巡岱海,西建阿房,南修五岭,北造万里长城;指望江山万代,永保平安,谁知你这昏王贪恋酒色,不理朝纲。”
顾纤语替着赵艳容倾诉着冤屈,嗤笑着龙椅上那人的昏庸无能,准备着将自己的痛心用戏文唱出来。
“真乃疯话,哪里容得。左右,刀门架起!”四方的刀围着中间那痛心之人,他撒泼似的用水袖击打着他们的铠甲,“唗!我乃玉皇之女,法力无边,岂容你等大胆,放肆!还不与我退正点了!”
“怒气儿我把这云鬟扯乱!”唢呐声在这音落下的一瞬间响起,之后便没停过。这声音无唱戏之人婉转,但够亮堂。
它带着他,来到了自己的戏中。
他可以在爱恋之中疯魔痴狂,沾满鲜血。也可以在师傅逝世之后做一回真正的戏中之人,借着他人的戏,唱着自己的曲。
小诗,你不是不让我疯么,那我就疯一个给你看看,你可得负责,把我哄高兴了。
他摘下那沉重的凤冠,随意的砸到了地上,用的力气差点把接凤冠的人的手臂给打断了,他们班主,是真的想将这冠砸了,只留下一些破铜烂铁供自己悼念。
解诗云会把外衣给脱了,可顾纤语大笑着,直接把衣服给撕了,撕着撕着,被胭脂染红的眼眶竟然蓄了泪。
霍湫席看清了这一幕,那件华贵的戏服被撕扯的破破烂烂,女娇娥见久了,他差点忘了顾老板是一个男人。
纤语的妆已经有些花了,黑与红夹杂在一起,可笑的像个丑角。
就犹如周蝶客死之前唱的最后一出戏,她抹花了自己的妆,黑白的颜料沾了她一手,隐隐约约得透出了昔日的花容月貌。
她大笑着唱出了这辈子唱的最后一句戏词,“贱妾何聊生!”她输给了情爱,却赢得了一切。
不管是周蝶客还是顾纤语,都从未入戏,因为他与她本就是戏中之人,用血肉之躯走着这颠荡起伏的一生。
装疯真疯,真痴装傻,都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应对着。
似是看不下去了一般,霍湫席将赏钱与胭脂留下,就出了戏院,可门内戏还在继续,戏中人也脱不开了。
“只气得牙关儿咬破舌尖,我手中有兵刃决一死战,将这些众狂徒就斩首在马前。”顾纤语顶着丑陋的面貌冲到了小虎子面前,水袖撩着他的赤金龙袍,吓得他差点接不下去。
他颤着声音道,“再若疯癫,斫头来见。”
“哎呀呀,我也不知你这皇帝老官有多大前程,动不动就要斫头来见。我且问你,一个人的头斫了下来,还长得上么?”
顾纤语捞起了桌上的酒杯,肆意的将酒液灌入自己口中,它们顺着红润的唇留下来,辛辣的气息刺激着他,好像他的泪,怎么也止不住似的。
长不上了,头断了哪还长的上呢?人死了,哪还能来哄他顾老板呢?哄不着了,哄不着了啊!
顾纤语的声音沉在唢呐悲戚的叫声中,唱完了最后几句词,他顶着哭花了的妆跪倒在戏子面前,看客面前,师傅面前。
这一倒下,可就起不来了啊。
长不上了。
怎么讲?
长不上了。
啊……老爹爹,我的儿啊!
哎呀,又来了!
这一番在金殿装疯弄险,但不知何日里夫妻重圆。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这个不孝的儿子在师傅死后的第二天违背了他的遗愿,在戏台上尽情的疯着,痴着,将最丑陋疯癫的姿态绽放,好像这样,他的心就可以得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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