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樱渡暖(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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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墨渊看着他,锁着眉头。

李黛:“‘满清/遗民’。”

邵墨渊:“?”

“还不是因为你那个含着玉出生的故事!”李黛一副沉入了回忆的样子,“我当时就觉得你跟贾宝玉一样差点就去补天了,浑身都有一种封建迷信的气息,及其扯。”

“啊,那个啊。”邵墨渊反应过来,眸色暗了几分,“我也不想有的。”

李黛翻了个白眼,“就是你这种态度,比这个事实更加可恶。”

邵墨渊笑了笑,似乎是在委婉地表达自己本来就没有几分的歉意。

“但是后来就不这么觉得了。”李黛画风突变,“长大一点也就明白了,我以前的情绪,大概是嫉妒。要是我和你身份互换,我真不一定能为了顾及自己朋友微薄的血脉关系而不对异端动手。”

李黛叹了一口气,在空气中散出一朵白花,“最开始我确实是有点隔应,毕竟你那天的表情也挺无辜。但回想你以往就是如此表里不一,也就想通了。”

“你先进去吧。”邵墨渊面对室内泄出来的冷气几乎岿然不动,“我还有点事,去外面转转。”

李黛又忍不住和他妈一样替他操心:“出去干什么,砖家统计,在工业区呼吸就是慢性自杀!再说外面冷,赶紧进去得了。”

邵墨渊垂着睫毛,漫不经心回道,“活着就是慢性自杀。”

李黛嘴角抽搐:“我帮你盯着,您随意。”

邵墨渊笑了笑,留给他一个纯黑色的背影,默默消失在了白雪之中。

李黛关上门才感到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怎么盯得住贺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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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墨渊出门,拐到了工人宿舍后面的位置——这里旁边就是空调外机,白色的机器时不时吐出一阵氟氯昂,前面的塑料桃树林似乎都被喷得融化了些。上头的空调外机还有几百个,正好替他挡住了所有到雪。他于是抖了抖伞,摘掉手套,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独处便是某种程度上的放纵。

邵墨渊也并非没有抽过烟。

他正式担任ippo执行长的时候,花信死了,邵青走了,邵立平也撒手人寰。他一个人担住了众叛亲离的压力,还要一己之力获得楼下九十八层几万浩人的支持,日子过得没有喘息的余地。于是开始学着抽烟——粗犷的快/感占据自己整个鼻腔,进而洗掉脑子里的冗杂,他短暂地感受到了鸦/片/馆里形销骨立的醉生梦死。

可是没多久,高强度的工作终于拖垮了他,烟也成了推波助澜的凶手。邵墨渊毫不意外地进了医院。就是胃疼倒下那次。

贺念之当时真的是吓傻了,从此非常倔强,死也不让他碰烟碰酒。至此以后十几年,邵墨渊生活清淡地都像寺庙里的老和尚,比吃斋念佛还古寺青灯。

李黛是知道的,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才会如此避贺念之如蛇蝎。

邵墨渊解下自己的围巾,仔细叠好,揣在怀里。又拿出烟,掏出打火机,很自然地起了火,看着脆弱的火苗在湿冷的空气里跳动,用尼古丁延续稍纵即逝的生命。

他的头微微前倾,夹着烟的手指送到鼻尖下面,更迭的浓烈随着风的鼓动而变换着。他垂下了浓密眼帘,若有所思地感受这场狂野的自焚。

在高楼之下,他只无声地伫立,在一片云雾中遗世独立。

却不想,睁眼,那人便在眼前。

贺念之盯着他,一双眼睛有些红,就像狼眸。

邵墨渊哑然,莫名觉得自己很像出轨被抓的奸夫。

下意识就有点逃避。

他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又是从哪个角度看的,又会不会误会他真的在抽烟。

毕竟赃物还在他手里飘着灰,要是说“我就闻闻”,不是就和直男意乱/情迷的时候说“我就蹭蹭”一样空穴来风么?

可没想到的是,贺念之只是闷声不响地捻掉燃着到烟,然后甚至极尽温柔地支起了伞,默默把他往伞下拉。

“手套戴上。”贺念之说,“围巾戴好。”

邵墨渊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竟然没有质问我??”

“我知道你不会抽的。”贺念之眼中的狰狞有所消退,“只是在想,谁这么大胆子敢给你烟,有些生气罢了。”

此时意识到自己没守住防线的李黛打了个喷嚏并感觉到事情不对(……)

邵墨渊听他的话,却有些不信。

贺念之刚刚眼里分明还有什么另外的情绪……很复杂,也绝对不是他说的那般云淡风轻。

“兔崽子。”他轻声骂道,然而声音却被鼻音拖得很软,“学会骗我了?”

贺念之无言,只是帮他从口袋里拿出里面按了绒的手套。接着,他垂下头,肩膀松动措不及防地耸动起来。邵墨渊发现,他的眼眶竟然有些红。

邵墨渊倒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有点无措。

贺念之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邵墨渊的手真的很冷,他像在融化一块坚冰。

“我只是害怕……”贺念之拉着他的手,把脸埋在他对方颈部,声音有些不成调,“怕你会厌烦我,怕你像小时候那样,我一转身就不见了……邵墨渊,在三天前你和我在法律上就彻底没有关系了,我好怕会不要我……”

邵墨渊奇道:“我什么时候,敢不要你了?”

“你进医院的时候。”贺念之声音很闷,“我那个时候特别怕医生,怕他们把你带走,你就不会回来了……我受不了。”

邵墨渊看着他这副样子,听着他的话,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天在工人宿舍,李生德一脸高深莫测地对他说的那个“秘密”。

是啊,邵墨渊那个时候是怎么回答的?

他当时是那么洒脱,一句“生死由命”,多么潇洒。

旁人却一眼就看透,说他有“放不下之人”。

他早就该料到的,既然是人就不可能心如磐石,既然是人就不可能不被世俗纠葛,就不可能义无反顾地丧命。

因为胸腔被有节奏地搏击,因为血管里有着鲜红的血液流淌。

因为心会痛。

离别似乎是世间万物的圭臬,可是没有人能甘于不舍。

“到死都不会不要你。”邵墨渊绻懒道:“回去吧。”

贺念之立马止住眼泪,果断回握,又凶巴巴威胁:“别说些有的没的。”

邵墨渊掩饰中了眼底的灰暗,勾了勾唇角,笑得不谙世事,笑得纯粹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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