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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五年前。

李泗渊还未登上太子位，李之寻还是宫里炙手可热的四王爷。

当朝皇上李宏和众多兄弟姊妹里，与李之寻的关系最好，即便两人年龄差距大，但并没有成为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沟壑。一是两人的母亲打入宫以来就一直是好姐妹，互相扶持，互相帮衬。二是李之寻曾救过皇上的命。

两人还是总角之年的时候，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二皇子李宏与四皇子李之寻不识水性。一次，两人在御花园习诗，不知怎的，李宏噗通一声落入水里，那身旁的教书先生是个软性子，只敢呼喊求救。可皇上为了让两人潜心学习，将御花园附近的人都遣散了去。

靠那教书先生，恐怕李宏早就被淹死了。幸得李之寻，二话也没说就跳下去将二皇子捞上水面，渐渐有宫女太监闻声赶来。

李之寻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了，他眯眼看见不远处飘着一个风筝，它的主人正在水岸的另一边，双瞳剪水，他晕了过去…

那是李之寻第一次见到淳烟，也明白了为什么二哥会落水。

柳淳烟是柳太傅的千金，脾气古灵精怪，一双眼睛与她母亲生的一样灵动。

那日她趁刘嬷嬷不注意，偷偷溜出礼仪坊，抢走了公主的风筝，来到一处安宁的地方。

没想到河对面有两个书呆子跟自己刚刚一样念着枯燥无味的诗书。不巧的是，她的风筝刚刚飞起来，一阵狂风骤袭，脆弱的风筝架自是抵挡不住，落到了水里。

她垂头耷拉正扫兴的离去，没想到其中一个书呆子竟跳了下去，另一个人也跟着他跳。后跳者手里拿着风筝的残体与她对视…

从此二皇子与四皇子的中间总会多出个柳淳烟，三人的笑声充盈着皇宫的每一处。

可好景不长，李之寻第一次觉得跟二哥李宏之间生了嫌隙是在柳淳烟的生辰那天。

太傅府里来了很多皇亲贵胄，其中包括李之寻跟李宏。那日，李之寻异常兴奋，因为他准备在这一天与淳烟表白自己的心意。他找宫里最好的艺人打造了一对翡翠戒指，准备把其中一个小巧的送给淳烟。

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李宏竟然比他快一步！

他会永远记得那一幕。

他躲在狮子石碑后面，眼看着最亲近的二哥与自己心爱的姑娘告白，并且还抄袭他的创意！他亲眼看着李宏把戒指从衣袖里拿出来，给淳烟戴上。她的脸红的像他独自回宫时抬头瞥见的赤霞。

凭什么，同样一个艺人打造出来的戒指，二哥的就要比他的好看好几倍！凭什么，那风筝明明是我捡起来的…

从此李之寻便和二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李宏的那几个妾，在柳淳烟入宫之前就想好了怎么对付她。但李宏是个宠妻狂魔，只要有人让她受一点伤，他便让那人以十倍的代价偿还。

这些妾整日争风吃醋，可柳淳烟的大小姐脾气也不是好惹的，来一个她便“杀”一个，见招拆招。只有一个人，柳淳烟注意到了那个女人。

陈氏，陈雨如。她从来不加入争风吃醋的阵营，因为她根本争不赢。她相貌平平，更没有显赫的家室。她对待柳淳烟向来是和和气气，不像那帮胭脂俗粉，整日阴阳怪气。所以柳淳烟很是愿意亲近她，更拿她当亲姊妹看待。

陈氏嫁的早，已有一个十五岁的子嗣—李泗渊。他性格孤僻冷傲，很少与人交谈，在任何场合上从不出风头，也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个。一次祝春宴会上，大殿内莺歌燕舞了一半了李宏才发现自己有个儿子没来。

柳淳烟每次去翠雨轩找陈雨如的时候李泗渊总带着异样眼光注视着她，她知道他不喜欢她，不待见她，于是更多的邀请陈雨如到自己殿内做客。

陈雨如为人宽厚温和，有时穿得跟宫女一样素，从不花枝招展的打扮自己。柳淳烟很是喜欢这样简单的女子。

不久后淳烟被册封为皇后，后宫中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一些奇怪的事在柳淳烟身上接撞而至。一开始是月事不断，无法与皇上圆房，后来太医在她房里的香炉里发现了麝香。再者，她登位已一年有余，还是未见喜事。

闲言碎语渐渐从各个宫里传来，有说柳淳烟的腹里是空的，更甚者说皇帝那方面不行的。后者被割了舌，据说死相十分难堪。

所以一时间，所有人把矛头指向了柳淳烟，说她是个妖女，自是不会怀人胎。

李宏日日醉心于朝政，无法分出心来管理后宫的流言蜚语，他认为她柳淳烟只要不伤毫发便可，可殊不知人言可畏，流言风语有时比刀刃还要伤人。

柳淳烟便很少外出了，整日待在宫殿里。因为她一出门所有人都对她异常恭敬，甚至有意回避之。只有陈雨如一个人还待她如从前一般，偶尔串门，还会带些香甜的糕点。但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极少外出透气，整日抑郁寡欢，身子骨瘦弱的仿佛一吹便倒了。

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终究还是那些化成利刃的流言。

这天宫里来个姓黄的仙人，据说他通天文、晓地理，可呼风唤雨，预测未来。宫人们传的一个比一个神乎。

李宏请他到殿里让他测一测大唐的运势，谁知那黄仙人刚踏入门槛便双眉紧锁，一言不发。

“大胆，皇上问你话呢！”李宏身边的太监挥一挥拂尘。可那黄仙人像没听到似的，还是不为所动。

李宏瞪了那太监一眼，示意他闭嘴，太监便收敛了几分。

良久，黄仙人才开口：“皇上，方才鄙人刚进殿就觉得这宫中风气不对，似有妖风在作祟…”他欲言又止，“突然间，先人的魂灵站在我面前，同我说这宫中有妖人，在吸食他的魂气，他托付我必将那妖人铲除，他才能安心。”

李宏瘫坐在龙椅上，殿内的下人面面相觑。

关于“妖女”的说法他多少也听到过，不过懒得理会，只当做是无稽之谈。他突然想起自己最近已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去看过柳淳烟了，听闻她的身子愈发娇弱，也曾想过亲自去照顾，可最近的政务异常繁忙，大大小小的事让他忙的不可开交，连休息的时间都很少。

“妖女…”李宏嘴里喃喃着，“先人可有跟你说她在宫中的哪一处？”

“东南处。”黄仙人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李宏吃了一锭子。他呆住，哑口无言，因为东南处只有一所宫殿，那便是柳淳烟的住所。

“皇上，此女不除必有后患啊，一是先人不得安宁，二是民不聊生，皇上，请三思！”黄仙人一步一步紧逼，语气一声一声加重，如同箭雨一般，一箭一箭射中李宏的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