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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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安静垂首,做出遵命的样子。

左右是个哑巴,再怎么责骂也不能发声,太后觉得没意思,挥手叫她退了。

雪后路滑,天气阴寒,红菱帮着安若裹紧披风,一路小心搀扶。

还没等走回寝殿,却听有人在背后叫她,“夫人且慢。”

她回头,看见了邢漪容。

红菱有些意外,这女子怎么还追出来了?

安若却明白,今日邢漪容来,绝不只是给她送什么梨浆的。

果然,就见邢漪容靠近,同她道,“方才在慈宁殿不方便说话,小女今早听了一个消息,同夫人有关,不知夫人可知道?”

跟她有关的消息?

安若稍有些意外。

而下一句,便听对方道,“听闻夫人的弟弟阮明瑜公子,昨夜忽然殇折了。”

什么?

安若一怔,脑间轰然一声。

明瑜怎么了?

“您的弟弟阮明瑜,昨夜殇折了,人死了。”

邢漪容抬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死了?

明瑜死了!

安若一个趔趄,竟险些跌倒在地。

红菱赶紧将她扶住,一脸惊讶的同邢漪容道,“邢姑娘,话可不能乱说,我家公子明明好好的,前些日子还曾与我们夫人通过信的……”

“生死大事,岂是我能乱说的?”

邢漪容的脸上露出诡笑,“昨夜汴京发生命案,一少年郎君身中数刀惨死街头,京兆府查了一夜才查出来,死的正是阮家二房的公子,名叫阮明瑜,不正是夫人的弟弟吗?”

不,不可能!明瑜不会死的,明瑜怎么会死?

安若脑间一片空白,控制不住的摇头,想要喝止她,然而任凭如何用力,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邢漪容冷眼看着她的窘态,仍兀自诡笑,“夫人不信我也无妨,相信再等一会儿,阮府就会送消息给您了!听说夫人至亲皆亡,仅与弟弟相依为命,只叹如今连他也惨死,就只剩下夫人一个了。”

“可叹夫人身为前朝女眷,又来侍奉新君,忍受天下间不齿,到头来,竟连自己唯一的亲人也护不住,真是可怜。”

“请夫人节哀,小女还有事,先告退了。”

~~

安若不知自己是如何撑到第二日的。

邢漪容没有骗她,晚些时候阮家的消息也送到了宫中,明瑜真的没了。

据京兆府说,弟弟是夜归之时碰见了匪盗才不幸殒命,如今正全力追凶,请她务必节哀。

可安若已经痛到不知哀伤为何物。

她四年前骤失父母,去年又痛失妹妹芳若,到如今,连弟弟也没了。

除过母亲临终前她守在身边,其余至亲,她竟连告别也不曾说过一句。

她也曾是个幸福的姑娘,有着和美的家庭,却不知究竟做错了什么得罪上天,将至亲一个个残忍带走,独留下千疮百孔的她。

这几年来,她不知多少次伤心欲绝,今次竟是痛的连眼泪也流不出了。

红菱轻脚走近,小心劝她吃饭饮水,她却宛如木头人一般,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

红菱跪在床边哭求她,“老天残忍,可您还得好好地,老爷夫人二姑娘和公子,也一定不愿看您这样……您别难过,您还有陛下,陛下疼您,您很快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到那时您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孩子……

安若一怔,愈发的呼吸艰难,她哪里还会有孩子?

红菱不知,早在初入武王府时,世子妃就对她使了手段,她早已不能生育了。

呵,这老天还真是残忍。

甚至叫她连一声痛都叫喊不出来。

安若闭上眼,眼泪一滴一滴,终于接连不断的跌了下来……

~~

下过雪后的天是最冷的。

从早到晚,转眼又是一个日暮,寝殿已经昏暗了下来。

红菱小心掌了灯,并不甚明亮的灯光中,露出了安若苍白的脸。

她蜷在床角,两日一夜,几乎粒米未进,脸都小了一圈。

红菱心疼极了,只能继续苦劝,“主子,您好歹吃些东西吧,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好在今次终于有了成效,须臾之后,安若竟然点头,叫她去准备吃的。

红菱高兴起来,赶忙出去传饭,临走时有一丝犹豫,主子会不会想不开?

然思及殿中的剪刀缎带等危险物都已经被她偷偷收走,她便又放了心,匆匆加快脚步出了门。

殿中清净,安若勉力下了床,从斗柜中摸出了一只酒盅,及半壶雕梅。

——这是独孤珩留在这里的,他偶尔会在此用晚膳,他有饮酒的习惯,知道她酒量浅,就带了雕梅酒来,这是南越一带的特产,以梅子酿成,并无太烈。

拔了壶盖,安若将澄黄色的雕梅倒入杯中,瞬间有清甜的果香扑面。

她又拔了发间的一只簪子,将簪头的红玉小心拨开。

簪中掉出粉末,转眼就沉入杯中。

——这是连红菱都不知道的,她在当初入武王府时就准备好的鹤顶红。

她不愿委身高霁,曾一度存了死志。

然而当时为了弟妹,终究还是苦苦撑了下来。

哪知今日,终于用上了。

这是最毒的药,只消这一杯,就足够叫她与这痛苦的人世告别。

万念俱灰,再无犹豫。

她端起酒盅,便要饮下。

哪知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通传,“陛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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