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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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尧平失笑:“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对那小姐有非分之想——”他转头看向高远无边的天际,目光澄澈而温柔,“只是单纯想好好当面道声谢罢了。”

他再次转世为人,吃穿不愁,身体健康,别提有多珍惜,但他的这个机会就像是上天出了个错误,急不可待就要挽回。他想,或许他就是命中带苦,不是残废就是早夭,也是因此才非要让他重生一次,给了希望再给绝望,作弄人可真是一把好手。

悲哀到最后,他竟然连一丝怨恨都无力升起,怨恨又有什么用的,无非弄得自己更加可怜罢了。

破庙寒风,有多少人能够死两次呢?

他想着,身体逐渐暖和起来。这感觉并不陌生,很快他就会彻底冷下来。

恍惚中他看到面前站了个小孩,想这黑白无常原来是单独出勤的,矮成这样说不定最初也是饿死的。

意识飞散,他突然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中,只是脑子昏昏沉沉地持续下坠,没有力气去思考什么。却突然有一股好闻的香气闯进了这片黑暗,像是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然后从嗅觉起,他听到了些许的脚步声,但那太过细微,甚至像是幻觉,他随后尝试去感受,轻微的抖动——一瞬间,全身的神经都仿佛接上了,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大概是他的一根手指摸索了一样垫在下面的东西……

光滑但不平滑的,什么呢?

他仔细去想——啊,罗缎的被子。

被子!

仿佛被这个念头吓到,他用力地想要睁开眼睛,虽然就在几秒前他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更遑论身体和眼睛。然而猛地用力没有让成功他迎接光明,但好在意识越来越清醒。

那些细微额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鼻尖的那股香气也越来越浓郁,掌下的触感也越来越真实,连眼前的黑暗都像是被什么照得越来越亮。

他终于意识到——我没死。

那眼泪不知不觉地夺眶而出,热泪洗面的刹那,他缓缓睁开了眼。

“这就是心源寺了。”一道声音传来,林尧平回到现实。

面前的古寺,门庭不大,青松古柏列在其旁,偶有信徒越槛而入,总而言之——冷冷清清。

“我们不如入寺歇息一会,这儿我常来,再去找方丈讨点斋饭去。”张瑜笑道。

“你可真的在哪儿都混得开啊。”段几扬佩服,这也算是种本事了吧。

“嘿,几位郎君小姐,都不曾来过此处吧。”

众人俱是摇摇头。

“不才倒是来过。”众人转头,竟是谢寅平。

“谢寅?”连罗子宵震惊,“你才来京城几日,竟然来过这里。”

“是了。”谢寅平平静道,“家父和住持方丈在还是俗人时就认识,相识多年,此次来京,

第一件事就是来拜访老友。”

“竟然还有这等缘分。”

“这么说,”张瑜道。“谢寅你原是朝平人?”他皱起一双眉。这心源寺的方丈他知道原是朝平人。

坐落大荣东边的朝平曾是万国之首,“商邑翼翼,四方之极”,繁荣鼎盛一时,大荣原不过是它的一个附属小国,只是随着朝平盛世过去,盛极而衰,地方割据混战血流漂杵,朝廷被宦官外戚把持,内乱不止,最终导致朝平大帝国四分五裂,在位厉皇帝被弑,继任新帝迁都长阳。自此朝平国祚衰落,一震不起。算来也不过十几载之事,却是巨星坠落,令人唏嘘。

闻言,谢寅平淡笑:“正是。”

“我随家父为躲避战乱自朝平逃亡到汾州,好在家父虽算不得饱读诗书,却也略知一二,苦心经营私塾,倒也养活了我们二人。”谢寅平笑笑,却染上了几分苦涩,像是回想起了那个战乱纷飞的年代。

张瑜见她神情悲伤,后悔道:“哎,我这张嘴,谢寅,真是对不起。我没想到提这些令你伤心的事。”他也就是随便一问而已。

“没事。”谢寅平甩甩手,“我们还是先进去吧。这般堵在门口可怎么好?”

段几扬跟着林尧平走在最后,忍不住皱眉问道:“阿尧,你怎么一直看着谢小姐?”

他的阿尧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可怎么办啊?

他这个做友人的,到底是该支持他追求自己的姻缘还是劝他有缘无分,放手为好呢?

林尧平闻言只是甩了个眼神留给他自己品味,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他在意的是那谢寅平竟是朝平人。

已经有些破碎的记忆再度在脑海中拼凑成章,他刚卧床而起,正下意识地打量那个容他养伤的屋子——华贵精致,还没等他细品,就听外头一阵摔东西的声音,随后一个稚嫩娇气的声音透过窗户呼啸而来,令所有听到它的人都被里面的怒火震得浑身一抖:

“不走,不走,我说了不走!我就是要待在这里,我绝不回符曲!”

年幼的他闻声一怔。

因为那符曲——正是当年的朝平帝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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