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高平陵(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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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将案头重重一捶,恨道“这正是桓睦所布天罗地网,他借朝廷之名,冠冕堂皇收你的兵权,叫你进退两难,你回与不回都是绝境,不如跟我一道奔蜀”

“叔父”夏侯至惊讶抬眸,“昔年叔祖死于蜀军之手,难道你忘了”

“我怎会忘可若不是全无生路,我又怎会去投奔杀害自己生父的敌国”叔父心潮澎湃,“侯任的征西将军正是雍州郭淮,他是何人桓睦的旧部啊,他与我向来脾性不投,积怨颇深,如今得势怎会放过我太初,听我一言罢,我那侄女所生女郎已贵为蜀地皇后,总会有你我一席之地的。”

夏侯至缓缓摇头,只是拱手“叔父既然去意已绝,千万珍重,恕侄儿不能从命。”

“太初”叔父险要滚下热泪来,充满祈求,“你是我夏侯氏中最有才干的子弟,声望所寄,我实在不忍”

“我不愿寄人篱下,客居他乡,叔父勿要再劝。待我回京,闭门谢客,著书立说而已。我不信太傅当真会把我如何。”他那双眼,格外坚定清明,叔父望了望他,喟叹拭目,“我就知道,你夏侯太初最是清傲不驯,也好,我不劝你了,你自珍重。只是,有一句,你那个好妹夫我听人说,清商的死颇为蹊跷,高平陵一事中他哪里忽然冒出的三千死士他到底是从几时开始筹备的”

夏侯至的心,这才狠狠被人一揪。中护军吗不对,日子并不算太久,何况大将军毁制后,桓行简能调动的禁军力量十分有限。那就是更早了是赋闲蛰居的那几载吗他一阵剧寒,难道在那么早之前桓子元就已经有了这个心思

当日,他形销骨立,孤介一身的模样还在眼前,夏侯至不想再回忆,他摇了摇头,声音苍白

“他的事,我真的不清楚。至于清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传闻。”

两句话而已,齿间发苦,像含住了一段经年累积的霉绿铁锈,怆然至极。

叔侄的身影,在孤灯里,一直对坐到星河耿耿听外头鸣虫缠绵。翌日临别,他跨上骏马,一勒缰绳,对送行的叔父道

“叔父,今日一别日后再会”

叔父迎风饮尽一杯烈酒,目送他远去。十里长亭,五里短亭,马蹄过处倏地惊起一只野鸡,长尾缤纷,掠过整齐麦田窜进了道旁深丛。

芳草凄凄的尽头夏侯至停下回头,看长安最后一眼

这大约也是最后一次有人为他送行了。

从长安到洛阳,骏马飞驰,不过三日的功夫。一路没耽搁,征西将军入京还朝的消息走得也飞快。

桓行简同他在宫道相遇,一个风尘仆仆,一个尊荣愈显。蓦得重逢,桓行简先客气一笑“太初,你这一路不慢。”

虽满脸倦容,夏侯至那双眼依旧如明镜照人,清澈无物“是,君命诏,不俟驾。”

除了寒暄,找不出一句多余的话来。但停顿了片刻,夏侯至还是说“我先去觐见陛下复命,想去趟北邙山,卫将军要一道吗”

一听这称呼,桓行不甚在意笑笑“怎么这么生分太初是在笑话我吗”

“你知道的,我对你,从无半点不敬之心。”夏侯至笑容几无。

这个时令,邙山早春的野风早变得柔和许多,不过春深见尾,日头想毒起来。桓行简委婉拒绝“我清明当日刚拜祭过,你今日来,想必有许多话想单独同清商说,改日罢。”

夏侯府邸,依旧如故地门庭冷落。不过因他回朝,早早地每日清扫庭院,气候干燥,府前定时洒水,压那尘埃气。府里下人不知夫人已在长安亡故,念她喜爱栀子,把尊、壘、大瓶插满了一束束丰腴的白。

嘉柔在小院里给阿媛做鞋,她手极巧,跟着崔娘这个老绣工什么都是一学就能上手。此刻,听外头门栓一响,忙把活计放下,抖了抖裙子上的线头,从廊下绕出。

一眼看见崔娘风风火火现身,嘉柔期待地问“有动静了吗”

“有的,有的,征西将军今日就到了洛阳,眼下正在太极殿见皇帝呢。柔儿不急,等他一回府呀,我就领你过去,你把想说的话都跟征西将军说了,就让他派两个人手送咱们回凉州”

嘉柔本心中一喜,两只眼,随即黯淡了“兄长他如今不是征西将军了,西北也再不归他管。”

“他不是征西将军了,总归家大业大,找两个人送行还能难得倒他吗”崔娘振振有词,丝毫不担心。

嘉柔神情一恍,寻思着不对“闰情姊姊不应当跟他一道进宫呀,这个时候,应该先回府,她身子又不好,你打听错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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