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紫藤花味儿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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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药时间到了。”他说,尽力把声音放的更柔。

屋中传来一些动静,随后模糊地传来一声招呼“进来吧。”

障子门被推开,屋里烧着紫藤香炉,空间内洋溢着浓郁到有些难闻的紫藤花香味,走进来的女孩垂着头,藏在白色口罩下的鼻子动了动。

房中躺着一个上半身赤裸的青年,面色苍白,唇瓣毫无血色,胸膛和腹部虽然缠着一层层的纱布,嫣红的血却依然从其中渗了出来。

他伤的很重。

黑发青年病恹恹地躺在被子上,仰面朝上,依稀可见其脖颈间的蓝绿勾玉。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一只手放在膝盖上,轻轻地喘了两口气,看到前来的护理人员后皱了皱眉。

“以前不是一直是寺内清来帮我换药”他哑着声音开口。

女孩动作轻柔地跪坐在他身旁,温柔又仔细地将托盘里的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

声音被掩在口罩下,模模糊糊地传出来,她说“小清今天有些不舒服,休息去了,我替她来帮你换药。”

“是吗”

女孩眉眼弯弯,似是笑了笑,她回答“是的。”

黑发青年动了动,背靠在墙边,左手灵活地拆卸着裹在右臂的纱布。

他抬眼看向眼前这个只露出眼睛的女孩,也笑了笑,算是接纳了他的说辞“换吧。”

“记得小心一点。”他叮嘱。

因为伤口在腹部处的原因,两人靠得很近。

青年呼出的气息也带着紫藤花香,绿色的手镯随着他的动作磕在墙壁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狯岳看着为她仔细换药的女孩,视线停留在对方修长白皙的手指上,语气有些疑惑。

“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他问。

女孩认真地盯着他的伤处,仔细地擦去渗出来的血斑和脏污,一丝黑色的柔软发丝从她扎好的马尾中掉了下来。

落在狯岳的腹部。

他没有苛求之前那个问题的回答,而是伸手撩起那一缕发丝放在手心,轻声抱怨“好痒。”

太近了。

女孩眉头一皱,似乎是厌恶这些过分的亲近。

立刻将自己的头发从青年手中抽出,温柔地垂眸以示歉意,随即又低头认真地处理伤口。

冰凉的药膏涂抹在即可见骨的伤口处,缓缓地渗晕进去,带着刺痛和痒。

狯岳“嘶”了一声,直到纱布再次包裹住腹部的伤口才歇了口气“这次的伤需要休息两个月,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嗯。”她敷衍地回了一句,轻轻地开口,“喝药吧。”

一杯青色的药汁被她端起来放进了狯岳的手里,几缕微不可见的热气袅袅升起。

还热着。

狯岳接过药凑到嘴边,浓绿色的液体快要碰到嘴唇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女孩眨了眨眼,并未出声催促。

“我不喜欢喝苦药,你去帮我拿一点梅子过来,就在旁边的柜子里。”他任性地说。

她摇了摇头,并不动身,反而语气平淡地催促道“请快一些喝掉,还有其他人正在等待我去送药。”

“那就放在这儿,我会喝的,相信我。”他说。

她沉默着不走,他似乎是妥协于她的固执,慢悠悠地开口问她:“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喝。”

女孩跪坐在他身边,眼神落在那杯药上,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

“后藤有香。”

狯岳愣了愣,随即大笑出声,胸腔的震动让腹部的伤口再一次开裂,血液染红了纱布,他却浑然不觉似的,依然在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他笑,她看。

屋中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狯岳的脸色由苍白变成潮红,他不由自主地咳嗽着,却依然忍不住勾起自己的嘴角笑出声。

身体在抗议,喉咙深处泛起一阵腥味,他伸手捂住脖子,清醒将那股恶心的感觉咽了下去。

狯岳狼狈地抬起头,擦去嘴角的液体,笑着说“你还是这样子。”

“可爱到蠢笨的地步。”

“零。”

他一语道破了来人的身份,并仗着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迅速起身,一把扯下女孩捂在脸上的面罩。

如愿地看到了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狯岳将手中的布料随手丢弃在一旁,目光灼热,急速地喘着气,他手脚并用的爬到浅野零旁边,试图捉住对方的手腕。

“许久不见,零。”

浅野零奋力甩开他的手,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厌恶神色,他啧了一声站起身,毫不留情地一脚朝着狯岳踢过去。

青年因为受伤而动作笨拙地闪躲开来,随后开口:“多年不见,零还是这样的坏脾气。”

“别那么叫我,好恶心。”

狯岳站了起来,伸手抚摸着腰腹部的伤口,低声说:“零居然帮我包扎了伤口,真是荣幸。”他看了一眼地上被打翻的药汁,说:“毒药藏在那里面吗真是太可惜了,我没有喝下去呢。”

浅野零没有说话。

黑发青目的青年上下扫视着女装打扮的浅野零,不遗漏任何一处。他咳了两声,眼中尽是惊艳。

“看来老头的遗产把你养的很好,你现在很漂亮,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了。”他恶劣的说道。

“闭嘴。”零皱起眉心。

他的表情生动而自然。

狯岳却有些恍惚。

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零的时候。面无表情,又无比诡异的孩子突然出现在镇子上。

他浑身脏污,却长了一张好脸。

然而漂亮的脸上嵌着干瘪的眼眶,分外可怖,整个人也似乎像是得了失魂症一样不会说话。

那时他刚从寺庙中趁机逃出,慌不择路的跑到山下,撞到了这个独眼的孩子。

他现在还记得,仿若只带着一具空壳的孩子,表情空洞,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呆呆傻傻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周围的孩子们肆意嘲笑着叫他傻子。

说他是个没有神智的木头人,还是个连喜怒哀乐都没有的怪物,哪怕被打了也只会默默走开。

“比小时候可爱多了啊,零。”狯岳说,“我还记得那时因为你面无表情的臭脸,一直被镇上的其它孩子笑话和记恨呢。”

他顿了顿:“你变了。”

浅野零嗤笑一声,讽刺的说:“看来我的变化不是让你很满意啊。”

不满意

他当然不满意。

许久未曾回想的往事涌上心头,黑发青年还算清秀的面容上浮现出一层戾气,表情扭曲,心中满是嫉妒和恨意。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

完好无缺的他哪里比不过这个残缺的傻子。

无论是收养他们的老头,还是那些善心泛滥的妇人们,都只对浅野零热情相待,哪怕常爱欺负浅野零的孩子们都喜欢缠着他玩。

他到底哪里不如他

一个没有人类思维的怪物,

一个会长鳞片的怪物,

一个连笑容和哭泣都要人教导的怪物。

怪物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关注、幸福,甚至是遗产。

“零,我很抱歉,”他知道他的痛处在那里,“当年的那把火应该放得再早一点的,这样你就能和老头一起,在地狱团聚了。”

说完,他低低地笑“我没错,错的是你们。”

他不贪心。

他只是想要分到一半的钱而已,可是那个该死的老头居然把全部的钱都留给了这个怪物。

而他,只有一栋破烂的老屋。

“你是个杀人犯。”浅野零不想和他争论对错,“你杀了爷爷。”

“闭嘴,那是他活该”黑发青年气急败坏地说,“他太偏心了,这是他应得的罪孽”

他喘息了两下,伸出手指着浅野零,半哭半笑的说道:“你以为你有多清白装作人类的样子,以为你真的就是人了么你是怪物,是你将他害死的”

他一次又一次地强调“怪物”二字。

仿佛这样就可以抵消他的过错。

“你今天杀不了我,以后也杀不了我。零,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天真。从刚开始你就一直在犯错。”

“你太着急了。”

金鱼草哦了一声,从背后抽出来一把铁锤,意味深明地说道“是吗,那你回头看看呢”

“你瞧那个香炉,像不像是你以后的骨灰盒。”

产屋敷驻地之外。

鬼舞辻无惨看着不远处的房屋,感受着契约反馈给他的距离,语气平淡“情况如何”

“现在只剩四柱留在这里,其余都被另外几位大人牵制在不同的地方,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下弦一柔声开口。

无惨微微皱眉,这个数字比预料中多了些。

给老子死

金鱼草粗犷的吼叫声蓦然在鬼舞辻无惨的脑子中响起,历经风霜的鬼之始祖太阳穴一跳。

你个赖皮蛤蟆废话贼多

无惨“”

去你个狗屁垃圾玩意儿,你当我是谁你当你是谁我一下就把你锤个稀巴烂垃圾

鬼舞辻无惨扶额叹息“马上组织进攻,由魇梦先上,不要贸然强攻,先将外围的紫藤花树烧掉。”

“是。”

站在他身后的七只鬼月微微欠身,随即向着不同的方向疾冲而出,他们身后都跟着乌泱泱的一片鬼。

不远处被紫藤花包裹的地方散发着所有鬼都厌恶的气息,紫藤花天生对鬼有克制作用,更别说如此大面积的种植。

只是稍微靠近一些,鬼舞辻无惨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那些数量庞大的低等鬼根本不能用来指望能攻入产屋敷本部中心,他们除了用自身的血肉和技能来掩盖紫藤花的味道之外,根本毫无用处。

鬼之始祖站在外围,遥望远处的火光逐渐升起,食指轻点在下唇上。

开始了。

正义的战争。

手心的印记从刚才开始就彰显着他的存在感,鬼舞辻无惨摩挲着手心,一如既往的苍白着脸。

他低头凝视手心上鳞片形状的发光斑块。

沉默许久后,攥紧了拳。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做出这件事。

进攻产屋敷本部是他一直在筹谋的大事,经过了长时间的铺垫与准备,只待最完美的时机将他们一击即溃。

但是他下了命令,将计划提前。

他变了。

变得不像自己。

他开始后知后觉地恐惧起来,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轻而易举地动摇他的心神,甚至迷惑住他的理智,那么他绝对正处于危险之中。

红芒从眼中一闪而过。

“唔”

他左眼下的肌肉不停跳动,仿佛不受控制般的想要冲破皮肤破体而出。

鬼舞辻无惨伸手捂住了不安分的左眼,感受到身体各处的心脏也开始有了一些暴动的征兆。

砰砰砰

心跳声。

他什么时候挣脱了绳子,我要死了

鬼舞辻无惨再一次听到对方传来的心声之后,意识到了不正常之处。

契约。

那个可笑的伴侣契约。

让他变成了浅野零的所有物。

鬼舞辻无惨慢慢地平复了呼吸,站起身,眺望不远处的驻地,外围的紫藤树全部被滔天巨焰吞噬,但空气中依然还残留着让他不适的味道。

打杀声逐渐响起,人类的血液和鬼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散发着非常浓烈的香味。

差不多了。

鬼舞辻无惨感应着契约另一方的位置,轻笑。

在契约中没有规定谁一定是主导,但是,他必须当那个主导者。

只有他一个因为契约而改变,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浅野零是怪物。

他不是人类,甚至连人类的情绪都没有,因此在契约中分毫不受影响。

这样下去不行的啊。

“我说过,你太天真了。”狯岳扔掉手里的一截绳子,甩了甩手腕。

他嘲笑地看着被他打中腹部疼倒在地的浅野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口气恶劣“从小你就不擅长也不喜欢打架,长大了依然没有长进。”

蠢笨又没用的废物,只靠着一张漂亮的脸就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宠爱。

无数个夜晚,他都在反思。

反思自己为什么是个普通又平凡的人,为什么不讨人喜欢。

思来想去,浅野的脸总会半夜出现在他的梦中,将梦境变为噩梦。

然后数次被惊醒。

接着就是无尽的怨恨。

狯岳走到浅野零面前,蹲下身抬起他的下巴,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在脸颊边游移滑动。

他用力掐着浅野零的下巴,掀起他额前的头发,看到空洞的眼眶后,啧了两声“还是这么的丑。”

他手腕一转。

“呲。”

刀刃划开皮肤,甜腻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漂亮。”狯岳由衷地赞叹。

黑发青年舔了舔刀刃上的血渍,淡然开口“当年应该直接毁了你才对。”

浅野零笑了笑,将他所说的话原路奉还“以前的你做不到,现在的你也做不到。”

“你在挑衅我”狯岳拽住他的衣领,低声确认。

金鱼草露出一个微笑,友好而和善,接着一个猝不及防的挺身,两人的额头直冲冲地撞在了一起

“咚”

究极奥义头锤。

黑发青目的青年软着身子摔在地上,双眼翻白,额头上出现了一块非常明显的红色肿块。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眼前发昏,捂着剧烈疼痛的额头摔倒在地。

金鱼草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摸了一把脸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对着地上的人影抬腿就是一踹。

好不容易稍微清醒一些的狯岳又被一脚踢到在腹部,内脏抽疼,疼得身体蜷缩。

“我不是在挑衅你,我是在教你做人。”

浅野零撩起凌乱的头发随意一扎,顺手捡起旁边的香炉走到狯岳旁边。

死气对他不起作用,蝶屋的麻痹毒药似乎也偷工减料,导致他一时不察落入下风。

但幸运的是,头锤十分管用。

毕竟他是和灶门炭治郎对锤过的男人。

自信天下头第二铁。

“你个垃圾粑粑。”沉重的香炉被他高举过头顶,狠狠地砸向狯岳,“说话难听,为人差劲”

青年的胸腔被香炉砸个正着,沉闷着痛哼一声,更加站不起来。他强撑着身体往门口爬,意图寻找其他鬼杀队队员来救自己。

室内扬起的炉灰钻进了金鱼草的鼻子,他揉了揉鼻子,随后拽着狯岳的脚将他拖了回来。

“爬,你给劳资爬。”

浅野零吸了吸鼻子,眼睛被灰尘熏出了血丝,他有些难受地说“当年是你偷了爷爷的钱,他才不放心把遗产交给你。”

“是你不愿意和我商量,直接放火烧掉了房子之后一走了之,”他顿了顿,“狯岳,你没有良心。”

金鱼草拿起放在角落处的日轮刀,拔出剑鞘,散发着寒光的长刀就被他握在了手中。

“用这柄刀杀了你如何”他问道。

“”

浅野零笑了笑,双手握住刀柄,刀尖朝下,走到狯岳面前,用力刺下

“唰啦”

障子门蓦然被推开,金鱼草手一抖刀尖一歪,刺错地方了。

他没空去看到底是谁,赶忙拔出刀尖想要再补一刀的时候,来人说话了“蠢金鱼”

“”这个声音好耳熟。

浅野零快速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表情漠然,双目赤红的男人。

“无惨,你怎么在这里”他一把扔掉手里的日轮刀。

金鱼草雀跃地像只鸟儿一样扑进鬼舞辻无惨的怀里。

听说鬼碰到鬼杀队的刀就会受伤,可不能让它伤了无惨

鬼舞辻无惨“咳。”

这只金鱼还算知道怎么讨好他。

毕竟他那么弱

鬼之始祖收回前言。

他低头看向脸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又少了只眼睛的金鱼草,啧了一声,还是没有推开他。

“我们这样像不像逃婚的公主和骑士”浅野零兴致勃勃地说着,“违背国家联姻的命令而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地上的血人“那个坏人就是想要觊觎公主的巫师。”

鬼舞辻无惨敷衍地嗯了两声。

一股让他想要呕吐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子,鬼之始祖皱着眉嗅了嗅。

瞥见屋内满身香灰的人类,还有地上的紫藤花纹香炉。

“”噫。

他一把推开金鱼草,瞬间退到了十米之外。

这个公主,带着股紫藤花味。

鬼骑士表示很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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