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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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雨:“姆妈说不能让你吃太多东西。”

        戚映竹红着脸微笑:“嗯。”

        只是戚映竹体力不好,二人只玩了一会儿,她便开始喘息微微。她想撑着,让时雨多尽兴,便咬着牙不说。待时雨发现的时候,戚映竹脸色已有些苍白。

        时雨一怔后,眸子沉下。他眼里的笑和欢喜尽消失,黑暗冷淡,颇有些吓人。他不知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戚映竹的气,他张口想说她,但是见戚映竹羸弱无比的模样,又说不出口。

        这恐是第一次,戚映竹见到他没表情的样子,却不觉得如何害怕。戚映竹轻轻地去拉他的手,探过脸看他。少年哼一声别过脸,戚映竹微笑:“别生气,我歇一会儿就好了。你带我出来玩,我很高兴的。”

        戚映竹劝他:“你自己去逛吧,我在这里等你。”

        二人所在的,是两道街巷的交叉口。路口有清河蜿蜒,河边灯火通明,小贩摆摊叫卖,民风淳朴而热闹。

        时雨望望灯火通明的人流处,不知为何,他明明很喜欢这些,但是央央不能陪他一起,他便也觉得了然无趣。时雨闷了一阵子,陪戚映竹站在河边,不肯离开。

        戚映竹对他心里生歉意,又很着急,想让他高兴起来。

        戚映竹盯着一个从他们面前经过的女郎发鬓多望了几眼,她在脑海中寻思一番方才二人走过的地方,确认没有疏漏后。戚映竹才拉时雨的袖子,让时雨去看。她因不好意思盯着过路人指点,而与他贴耳说话,面红耳赤:“时雨,你看那个女郎。”

        时雨耳尖微烫,胸膛中血液滚滚。

        他心潮波动阵阵,出怔了一会儿,才听清女郎在耳边说什么。时雨心不在焉地看过去,半天后,他纳闷:“你让我看一个光头做什么?”

        戚映竹汗颜:“不是那个,是那个!那个……头戴花的女郎。”

        恰逢那被戚映竹所指的女郎在人群中与自己的同伴说话间,停了步在小摊贩前讨价还价。灯火幽暗,那女郎微转了脸,面容一晃。时雨看了半天,肯定道:“她不如你好看。”

        戚映竹:“……”

        她嗔又恼,轻轻在少年手臂上打一下。

        戚映竹无奈地发现,她无法暗示时雨,时雨永远听不懂她拐弯抹角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永远只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时雨——“你看那个女郎头上戴的绢花,好看吧?我也想要。”

        时雨:“可是你走不动了啊。”

        戚映竹:“你不能买回来给我么?”

        二人大眼对小眼半天,戚映竹坚定地扮一个任性的非要绢花的女郎。时雨偏头看她半天,他不解她今夜为何这般奇怪,和以前的她很不一样。但是时雨对人情世故向来稀里糊涂,他理解不了,就放弃了。

        时雨不情愿的:“那你乖乖等我,我去去就回。”

        --

        时雨入了市集,目光如梭,快速扫过两边的摊贩。旁人逛街是享受,他却如完成任务一般,心里只记挂着等自己的戚映竹。杰出杀手的眼力从来不容小觑,时雨很快找到了绢花所在的小摊。

        时雨仓促无比地随意买:“拿那朵给我。”

        时雨低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时,他猛地背脊一僵,大纵步飞跃而起,向后连退数步。少年诡异的退后步伐没有惊动流动的人群,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从时雨方才所站位子的后方揶揄响起来:

        “我以为你已经非常废物了。现在一看,警觉心还在嘛。”

        时雨缓缓抬头,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他看到一个黑衣束腰的少女撑伞而立。少女长发乌浓间,梳了两绺小辫,用五色绳所编,别在耳后,让她显得俏皮可爱了很多。

        但时雨从没觉得她可爱过:“秦随随!”

        秦随随弯眸而笑,转着自己手中的伞。她闲然无比地立在那里,不知道将她的刀寄存到了何处。时雨眼睛向四方梭巡间,秦随随向他走来,时雨向后退一步。

        秦随随便停住步,不解地看他。

        秦随随很快恍然:“我明白了。你是不想被我打扰……但是时雨,你给女郎买绢花,怎么也才买一朵?大方的人,可应该全部买下,给女郎慢慢挑啊。”

        时雨从她的话里判断出:“你跟踪我么?”

        隔着人群,二人像是各自自说自话,偏偏声音都清晰地传入彼此耳中。

        秦随随蹙眉,苦恼道:“对啊,跟踪了你很久。看来我武功又进步了,让你察觉不到……不过也间接说明,你警惕心不如以前了。时雨,你说这怎么办?警惕心这么差,以后就不好当杀手了。”

        时雨打量她:“不用你管……你来干什么?”

        秦随随叹气:“来杀金光御啊。还有处理你的事……时雨,前两日唐琢直接点名请你接任务,你没有接,我也损失了一笔钱。”

        时雨反驳:“他要我杀我自己,我怎么杀?”

        秦随随噗嗤笑,掰起手指头数:“宋凝思发布的请求‘秦月夜’就近保护的任务,你身在京城附近,却不接。你运气不好,谁让我亲自来京城,一下子就撞上你这么大的把柄……时雨,这可是强制任务,你却不接。违背‘秦月夜’的规则了哦。”

        时雨道:“那又怎么样?”

        秦随随笑一声,为他喝彩,轻轻地鼓掌两下:“我一贯喜欢时雨你这般爽快的性子,好说话。那我问你,你是认自己违背规则了,对不对?”

        时雨干脆果决,周身气息收敛,与他在戚映竹面前时的放松状态全然不同:“对。”

        秦随随:“惩罚可是我亲自出手打你哦。”

        时雨道:“你未必打得过我。”

        秦随随不悦地哼一声,继续掰手指头:“还有,之前唐琢发布的另一个任务,你非要把什么女郎给加进去,后来又说自己不杀了,要赔偿钱财……你认不认?”

        时雨淡漠无比:“认。”

        秦随随笑:“鞭刑十,领不领?”

        时雨:“领。”

        秦随随满意点头。所以说,“秦月夜”的一众杀手中,她最喜欢的就是时雨。从来都说话算数,不与她玩诡计玩阴谋;出了事,时雨也从来不耍赖,该领什么罚就领什么罚。

        秦随随觉得自己之前帮时雨在京城脱困,帮得很不错。

        秦随随转着手中伞,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领罚呢?”

        时雨踟蹰一下,他暂时不打算回“秦月夜”的主楼去,打算一直和央央在一起。他若一直和央央在一起,他根本没有时间接受惩罚。央央会怀疑,会伤心。而且长痛不如短痛……

        时雨缓缓向后退,口上说:“现在。”

        话一落,他将绢花往怀中一收,纵步转身便攀岩旗杆向高处跃。同一时间,一道长鞭如电影般甩开,并非来自下方,而是来自高处。一道青年身影从高楼跳下,时雨拧身甩开旗杆,向下跳去。

        人群陡乱,慌张四散,下方,一柄黑色巨伞自秦随随手中张开,薄薄利刃从伞中飞出,尽刺向时雨。

        时雨再拧身而退!

        秦随随一声笑,扬伞纵步,她将伞向外抛出,一柄长刀已从伞下抽出,被她横在身前,向时雨前身劈去。溅起的利锋之刃气卷起尘埃,人群惨叫着躲开时,时雨也被刀气劈得向后弯腰,几个翻滚。

        翻滚后,时雨向上跳起去抢被秦随随抛出的那把伞。一道长鞭,再次从高处甩下,这一次,时雨无处可躲……

        青年持伞立在旗杆上,声音带笑:“十。”

        时雨半只手臂都被那鞭擦到,带着劲力的鞭和寻常人的鞭可不同,一被抽到,整只手臂都开始发麻。而时雨反应也是极快,他拿不到伞后,就抢身躲入后方一帐后,躲开秦随随砸来的大刀。

        时雨仰头,看到黑夜中,白衣飞扬、缓缓落地的撑伞青年。

        时雨不甘心地盯着他手中的伞,怒:“那是我的!”

        步清源微笑:“稍微给你改装了一下……这不是给你带过来了么?”

        时雨:他们把央央送他的伞……给改得像武器一样。

        他一时间,都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既觉得他们不应该乱改央央给他的伞,又羡慕地想到方才甩开薄刃飞刀的伞……好像是挺好用的。

        时雨:“把伞还给我!”

        秦随随:“你能从我手里活命,躲过我的追杀,伞就还你。”

        步清源笑道:“时雨,今夜反应还是很快的。我的第一鞭,你躲过了。”

        时雨撇过脸,不屑道:“因为我知道你必然在。秦随随在的地方,我没看到你,这怎么会是正常现象?你必然躲着,等着算计我。”

        步清源一怔。

        时雨还盯着撑刀而站的少女,盯着秦随随耳畔后的小辫:“你笨手笨脚,根本不会编辫子。你梳头发肯定有别人帮你,所以步大哥肯定在。”

        秦随随一怔。

        然后秦随随喝道:“步大哥,别和他废话!时雨,你躲好了,步大哥的十鞭,我的追杀……你躲过了,这惩罚就结束了!”

        话音一落,二人身处不同的方位,却登时都从原地消失,向时雨拔身而来!

        时雨跃起便跑!

        --

        人群散开,街巷都被追杀和鞭影包围。秦随随的武功是步清源教的,那二人虽然武功不是同一路,但配合起来最是所向无敌。步清源和秦随随单独一人,时雨都不怕。只是他们两人联手——

        步清源慢悠悠:“八。

        “六。

        “四。”

        步清源:“还有三鞭。”

        耳畔风声都宛如刀割,秦随随的刀影也如影相随。时雨身上布满了刀伤、鞭痕,但他仍要跑,不能停下来。“秦月夜”出来的人可没有什么同情心,时雨敢停下,说不定真的会死。

        时雨从来没去研究过旁人会不会对自己心软。

        他一直以为“秦月夜”的惩罚便是这样——一定要躲。只要躲开了,就没事。

        秦随随也从来没告诉他,他理解的惩罚,和别人领的惩罚不一样。毕竟时雨很少受罚……秦随随懒得和时雨多说。

        时雨奔跑间,步伐忽地一凝,前方的人潮全都向外跑,但是却有一个女郎逆着人流向这边。戚映竹被人群撞,她仍向打斗的这边过来,风声将少女着急的声音传来: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大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要跑?

        “时雨、时雨……”

        戚映竹跌跌撞撞,努力向这边挤来。时雨当时是向这边过来的,这边出了事,她心急如焚:“时雨——”

        戚映竹忽地停了步,看到了桥头那黑衣少年。

        步清源手中的鞭子挥下:“三——”

        鞭子重重打在时雨肩上,抽得少年一口血吐出。时雨趴在桥墩上,呆呆地看着下方地面上的戚映竹。河水波光荡漾,女郎衣袂轻扬,目清唇红,殷殷望来。

        灯火招摇,桨声流动,桥上桥下的二人隔水对望。

        秦随随的刀锋到来前,时雨忽然反应过来,从桥上跳下,飞扑向戚映竹:“央央,走!”

        他抱住她腰身,躲开身后的刀和鞭。他随意找了一铺子,将戚映竹推进去,又抽出旁边的一条竹竿拴在门上,让门无法从里面打开。戚映竹在内拍门,时雨用竹竿撑好门后,膝盖向下弯直接借翻滚,躲开下一道鞭。

        戚映竹在门内拍门:“时雨,时雨!”

        时雨背靠着门,将喉咙间的血咽下去。他眼睛看着秦随随和步清源一起杀来,手臂麻痛无比,之前本就没养好的内伤也在这时影响战力。然而、然而……

        少年仰头,漆黑眼中映着两人的身形。他眼底无波,语气中没有感情:“你别出来,没事。我和我的两个朋友切磋一下……很快就好了。”

        隔着一扇门,戚映竹首次见识到真正的时雨,到底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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