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2(2 / 2)
“明天下午吧,”刘老狗二丈摸不到头脑,不过李牧泽也挑不到什么好座位,“这班里四个犄角旮旯,你中意哪个?”
是啊,还得去商量商量。
说来他还挺奇怪的,沈听眠这次居然倒六。
他得是怎么考的啊?李牧泽摸了摸下巴,去前排找沈听眠。
沈听眠捧着水杯在窗边喝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接近,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
李牧泽也乐开花了,蹦跶两步到他跟前:“干什么呢,你这背影跟老班儿似的。”
“我上次没和你说清楚,”沈听眠看他忽然紧张,安抚地说,“你别这样,不是后悔。”
“噢,”李牧泽压下头,抿着唇,抬起半边眼睛,显得很纯真,“那你说。”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可能会持续好几天,因为我知道我不会说出来什么好话,所以那时候你不用理我,过段时间我会自己恢复。”
原来是这个啊。
李牧泽笑得羞涩:“你现在这么在乎我的感觉了啊。”
以前也很在乎,沈听眠一字未提,平静地说:“嗯,我性格比较怪。”
“这有什么怪的,我心情不好别说好好说话了,不把人揍一顿就算好的,要是有人一直烦我我肯定揍他。”李牧泽把手臂耷拉到窗台上,跟沈听眠说,“这就是最基本的道理啊。”
他眼珠一转,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在暗示我前段时间打扰到你了?”
“没有,”沈听眠在出神,不知想什么,眼睛放空,嘴上却条理清晰地回应他,“没有,你不要多想。”
“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后会注意的。”李牧泽虔诚地道歉,挑了下眉毛,拍着胸膛保证,“以后都听你的。”
他想到来的目的,自此进入正题:“要换桌了。”
沈听眠“嗯”了声,在对方还扭捏不知所措的时候开了口:“咱俩同桌。”
李牧泽鼓起腮帮子,眼睛眯眯着笑了起来,他快乐的不知如何是好,脚背上下抬起又落下,摇摇晃晃在笑。
他有些郁闷地提起一茬:“为什么给你发消息不理我?”
“忘了。”沈听眠回答,“下次会注意。”
李牧泽是他强大的内心力量。
他那时真的认为,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可以凭借这股力量接住它们,李牧泽是他敢于生活的最大凭证。
这或许类似于确认关系,李牧泽那时太小了,不懂得爱需要保持距离,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沈听眠。
沈听眠在大课间跑完操后和赵琛一起往回走,李牧泽突然从后面拍了他一下,对着他笑着含糊说:“走走走。”
他没来得及问去做什么,就已经下意识跟李牧泽往前跑。
李牧泽拉着他去了二楼的空教室,那里空无一人,外面人声鼎沸。他把门关上了,然后把沈听眠摁在门上,火急火燎亲了一通。
沈听眠刚跑完步的脸色红润,他一脸懵逼地把他推开些:“怎么了?”
“没怎么,我憋了一上午了。”李牧泽捧着他的脸,额前的碎发黏在脸上,他露出大汗淋漓的笑容,“让我亲几口嘛!”
这是他第一次的爱,第一次得到回应的爱,沈听眠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总是会被李牧泽触动,这之后,李牧泽压下来又在他嘴巴上吮来吮去,沈听眠后知后觉地说:“你在吃什么?”
“嗯,糖。”李牧泽满嘴都是可乐味儿,“给你。”
他竟这样把糖渡了过来,沈听眠嘴里一甜,也不知道是糖甜还是李牧泽的舌头甜。
李牧泽把沈听眠亲得乱七八糟,和他回教室时,刘超问他:“你跑那么快干嘛去了!”
李牧泽拍了拍沈听眠背后的土:“就你屁事儿多。”
刘超“切”了声:“怎么样,这糖比你上次给我那个甜多了吧。”
正在嘬糖的沈听眠:“……”
李牧泽看见他脸上浮现出红晕,便笑得很得意:“嗯,甜,贼鸡儿甜。”
沈听眠看着李牧泽的笑容,在那里看见夏天,无尽的绿荫白昼,灿烂星河。
昨天逃课的事情没有败露,那时一心想死,没想过后路,现在没有死成,反倒有些害怕。沈听眠一整天都过得胆战心惊,好在老师们面无异样,看来躲过去了。
他松口气,放松了不少。
傍晚,他去找了薛医生,那会儿薛医生已经快要下班了,他是最后一个病人。
他有些胆怯,他知道自己没有按照薛医生说的去做。
上次去看病时,薛医生边写病历本边跟他说:“你胖了,这是因为吃药吃的,有人会胖也有人会瘦,你比较不幸运,因为胖的人更不容易获得理解。”
“不过不管胖瘦,我都建议你找个合适的借口,就说最近胃口好吧。”薛医生抬头对沈听眠笑,“现在的社会对抑郁症的理解还是太少了,咱们保护自己,不说就行了。”
薛医生给他安排好药量,沈听眠拿了压岁钱买了药回家。
他没有按时吃药,尽管薛医生跟他说:“一定不要断药,你们很多患者都会断药或者直接不吃,这很不好。”
他也没有听薛医生的,他告诉了很多人,告诉了朋友、母亲,还有网上萍水相逢的人。他至今回想起来,也不能十分理解自己那时这么做的原因,也许是一时冲动,也许是下意识在求救,但是这些终归都是没有用的。
薛医生是对的,他懂得那么多,是医生,是真正可以拯救他的人,但他没有听他的。他这么想,心怀愧疚,推开门走了进去。
以往他进去,薛医生总会笑着凝视他片刻,指着他说:“啊,你是那个……”
沈听眠刚要说自己的名字,却看见薛医生的笑容凝固了,他面色凝重着打量他片刻,随后摆摆手说:“过来。”
沈听眠走过去,薛医生说:“把手腕露出来,我看看。”
他在这一瞬间感觉到天空变得低矮,没有什么可以阻止蝉鸣把他的灵魂刺穿,夏日荒芜的昼夜扑簌着席卷而来,将他完全吞噬。
他浑浑噩噩照做了,不知为什么,被拯救的感觉远不如上次那样强烈,这次更多的是害怕,他忽然很怕医生下出结论来,他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多少疾病,活下去是一道苍白的难题,之前被他避而不提,如今却又要再次面对,他没有勇气了。
薛医生看了一眼,就立马对他说:“给你家里人打电话,你得住院了。”
“住院?”沈听眠恐慌地问,“我要住院吗?可以不住吗?”
“不行,你一定要住。”薛医生掏出自己的手机,“你有没有手机,现在给你妈妈打电话,如果没有就用我的。”
事情的走向果然变成了这样,沈听眠这次无法很好地保持镇定,他慌里慌张地说:“吃药不可以吗?我可以继续吃药。”
“上次的药你没有好好吃吧,要不然也不会变成这样。”薛医生拉住他的手,在他的手腕上比划着,“再拖下去你就没命啦,听话,给你家大人打电话,你上次说下次会有人陪着你来,怎么这次还是一个人?”
“她太忙了。”沈听眠小声地说,他把手臂缩回去,“我不会再这样了,我向您保证。”
薛医生叹了口气,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是什么情况,刚准备好好跟他说,突然从门口挤进来好几个人,一个妇女嗓门嘹亮:“大夫,快来看看我爹,看看我爹怎么了,大夫——”
沈听眠连忙站了起来,那几个人就围到了前面去,他看着被淹没的薛医生,没有犹豫,转身跑掉了。
他会好好吃药,他暗暗这样想,捏紧书包的带子,像过去无数次下定决心那样,不知疲惫地再次走上这条路。
手机响了一路,沈听眠快到家了才发现,李牧泽给他发了好多好多消息。
好几张是图片,李牧泽去和刘超打桌球去了,拍来了各种角度的桌球。
剩下的就是表情,几个小人儿在那里东倒西歪,上面有Q版字体:“你在干嘛呀?”
小人儿对着屏幕生气:“快出来和我聊天!”
最后一个图又软下来,小人倒在地上,撅着屁股,无精打采:“和我说话吧,一个字也行。”
沈听眠回了几个字:“在打球吗?”
李牧泽秒回:“是啊,你要不要来。”
他紧接着又发来消息:“算了,还是不要来,不能给他们看你。”
李牧泽……
李牧泽是他的窗户,他从那里看见全世界,看见阳光从李牧泽的眼睛里漏出来,波及到他的身上,烫出一个个斑点。
天空中散开的云慢慢聚拢,又突地盛开,炸出无数云絮,丝丝缕缕缠绕在太阳左右。
沈听眠并不知道这份光明可以持续多久,当你把爱全部赌注在一个人身上,一旦他收回了,你的世界便会天翻地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