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3(1 / 2)

加入书签

“泽泽,妈妈真的不认为逃避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再次轻轻叩了门几下,李妈妈细声细语说着:“我们长大了对不对?”

        家里依然静悄悄的,李妈妈继续柔声说道:“如果眠眠真的死了,我们现在应该帮助他的妈妈料理后事,如果他没有死,我们就应该振作起来,然后去看望他,而不是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什么都不信,什么都不做。你告诉妈妈,你真的觉得自己这样是喜欢眠眠吗?”

        李牧泽终于给妈妈开了门,准许她进来。

        屋内拉着窗帘,没有光。她看不清自己孩子的样子,只知道自己也浸泡在了满屋子的悲伤里。

        李牧泽走路没有形态,也没有声音。他整体看上去还算是整洁,衣服自从那天就没有换,上面全是皱皱巴巴的水渍,他神态沉寂,伸手捻了捻自己的眼角,微微张着嘴,试图呼吸。

        李妈妈也不是没有过气馁,她确实在这时会觉得任何话语都不足以撼动她的儿子。

        “他哪里都好。”

        李牧泽喃喃自语,低声说着:“他好看,性格好,在哪里都在发光,他惊艳了我那么多次,我一直忍不住想,想这样好的人,谁会不喜欢他啊,结果到头来只有我自己这么想。”

        他平静,低落,喑哑地说着这些话,看着天花板,慢慢张开嘴,吸入一口气,眼睛红了起来,刻意不去顾及母亲温柔耐心的眼神。

        他的眼泪随着说话时颤抖的面部肌肉慢慢滚了下来:

        “他那时候就在我眼前,但我从来没有真正介入到他的难过里。”

        李牧泽缩在床角里,像所有的小孩子那样,无助崩溃地说:“他跟我说了,他告诉我了,是我的错,我错了。”

        李妈妈眼睛泛红,伸手摸着他脏兮兮的脸,梳理着他浮躁的绝望:“不是你的错,宝贝,妈妈知道。”

        然后,李牧泽又疲软下来,他的手臂垂落,目光松散。

        “我做了好几个梦。”

        李牧泽跟妈妈说,说他在梦里长出了翅膀,他拿着喇叭在天上飞,在全世界说沈听眠到底有多好,但是这里没有人愿意听,人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帮他来疼一疼他的宝贝。

        “我还梦到他了,我梦到和他一起走在长街,我问他,问他今天开不开心,他说开心。”李牧泽难看地笑起来,含着泪水,“你看,妈妈,梦里他都在骗我。”

        “我真笨,”他抓着自己的头发,蜷缩在床上,赤着脚说,“我是笨蛋。”

        “我想到以前……”

        李牧泽张大着嘴,痛苦地哭着困难道:

        “以前,那些我以为的快乐,从来都不曾真的存在过,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开心,”李牧泽呼吸着落泪,竭力要这难过持续更久,“都是骗人的,全都是假的,他只是在哄我,妈妈,他不快乐,他积赞了那么多的怨气,难过和失望,然后他跳下去了,他,他跳下去了……”

        李牧泽软在床上,身体一耸一耸地干呕。

        李妈妈拍着他的背,伤心地流着泪:“宝贝,不要自责,不要这么难过,这个真的不是你的错,不要把这些痛苦都包揽在自己身上,你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李妈妈有更多的话要跟李牧泽说,她等待李牧泽渐渐平静下来,对他说:

        “你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

        “难道你觉得,你是他的太阳,必须把光传到他身上才能完成你的使命吗?”

        “拯救他这种话,要么是站在道德高地不知痛痒的人说的,要么就是天真并且没有共情能力的小孩子说的,他们喜欢看到这种剧情,就安排你去做主角。”

        “这么看来,我完全可以想象你根本没有在谈恋爱,因为愉悦感是寥寥无几的,你得意识到,你从来不应该被定义为拯救某个人的特定对象,你没有这个义务。更何况你还这么小,你也是需要被关怀的人。”

        “你喜欢他,是要和他谈恋爱的,不是要当医生救他的。”

        李妈妈摸着他脸上干涸的泪痕,看着他瞪大的眼睛,细数里面的血丝:

        “眠眠也是明白的,我们永远不能把拯救自我这个信仰完全期待在另一个人身上,即使那个人爱我们。?”

        像是生怕李牧泽不明白,妈妈甚至用强硬的语气说:“如果有人告诉你,你得去拯救他,或者那个人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你,委婉地表达着希望你去救赎眠眠的意思,如果有人这样做,你一定要远离那个人,这就是道德绑架!”

        李牧泽呆呆地看着她,并不能很好消化这些内容,只能木讷地说:“我要去见他。”

        “我们当然要去看看他,但不是现在。”

        李妈妈揉着李牧泽的手,感觉到他在颤抖,忽然对他说:“妈妈可以带你去看他,但是你要答应妈妈一件事。”

        “不要再联系他了,我知道你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但是停止吧,不要打扰他,也不要再给他打电话。”李妈妈温柔地说出这样的话,每个字都是柔软的,却让李牧泽慢慢偏开了头,“妈妈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这些,但是妈妈要跟你说。”

        她说:“泽泽,妈妈也是抑郁症患者,所以妈妈劝你放弃,不仅仅是现在,以后也一样。”

        李牧泽终于有了点反应,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修复着自己的思考力。

        “我不敢说全部,但百分之八十的人对抑郁症患者表达善意的方式都是错误的、愚蠢的、自以为是的,他们与其说是关心生病的人,倒不如说是想要彰显自己的善良。得这个病的人很难让别人理解自己,你们也不会弄明白,到底他为什么不高兴,并且总是不高兴,但他的负面情绪会淹没你。你所能从他身上感觉到的难过,都是被医学定义的,你并不能理性地去判断这种情绪。更何况,没有谁是需要对谁负责的,你还这么小,你最该负责任的是你自己。”

        她看着李牧泽,叹息着告诉他成年人的思维逻辑:

        “不要这个表情,你以后就会明白,在你这个年纪动情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情。劝你放弃也是为了他好,他也知道自己会耽误你,甚至毁了你。你说他跳楼那天你们还去了游乐场,玩的那么开心,你也说了,那一天你很开心,很尽情很快乐,你以为他也是那样,结果呢,他在你那么快乐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从六楼跳下去,并且他真的这么做了。所以你崩溃了,你怀疑自己,责备自己,你以后不管再遇到谁,再怎么谈恋爱,都很难忘记这个场面。这就足够了,你为自己的爱情已经证明了够多了,也为你的年少不懂事付出了代价。”

        李牧泽有气无力地摇摇头,面部绷紧,抿着唇微微**着,绝望而苍白。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但他又说不出话来,他无能捍卫沈听眠,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这让他的感情沦为了笑柄。

        “你现在太小了,你只想迎难而上。”李妈妈不认可地说,“跟这样的人长期生活在一起,去爱他,试图拯救他,你会崩溃,会怀疑自己的信仰,会被拖着没法前进。你这么小,这还不是婚姻,在恋爱里每个人都是个体,但就是说你们结婚了,妈妈也希望你离开他。这个病因人而异,说什么的都有,妈妈作为患者也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抑郁症,但绝对比你想象的要困难,况且你要是不坚持还好,一旦坚持了又放弃,对他来说只会是个更重的打击。”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