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大道至真(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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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无事,  厉蕴丹在凡间匠铺打了三年铁,又在客栈做了三年厨。她当过人间帝皇,做过江南绣娘,  混过路边乞丐,赶过草原牛羊。

        蚕农珠农是她,舞女医女是她,  蛊师巫师也是她。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她的身影,她的足迹踏遍万水千山,  她的故事百家相传。

        待古迹看遍、各地访完,  时间也只过了两百多年。厉蕴丹学完了想学之物,确定了在人间的造化者现状,  便返回修真大界,  着手梳理更复杂的历史和人际关系。

        她告诉队友:“达成大一统的第一位帝王‘文襄’是来自巽风的甲级造化者,  助他完成一统的七位将军是来自其余大境的乙级和丙级造化者。他们自知寿元将近,  活不到任务结束的那天,  就在这个试炼场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笔何其绚烂,  哪怕千年万年都不会褪色。即使无法回归原点成了他们的终生遗憾,但“平庸”的他们铸就了不世之功,堪为不朽的传奇。

        同时,  厉蕴丹也告诉队友:“坎水大境的一个甲级失了心智,为了活到底拿活人祭炼‘人丹’以补足寿元,  我杀了他。”

        看来,就算同是甲级造化者,  同样有运气活这么久,也不是人人都走正道啊。

        应栖雍:“还有别的造化者吗?”

        厉蕴丹:“到我结束游历的那天,留在凡间的造化者都死光了。”

        她收了一堆他们的遗物,  就等着哪天结束一切,把它们送到他们思念的人手里,这是她对他们的怜悯和善意。

        应栖雍沉默良久,还是说道:“死在这个试炼场的甲级造化者不计其数,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他们能够收手、选择回到原点,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主神把我们全丢进这里,是为了惩罚我们的贪婪吗?是想让我们适可而止,能早回去就回去吗?”

        厉蕴丹平静道:“是,也不是。”在她看来,主神是个亦正亦邪的东西。

        “一直留在太乙天墟的人总是有所求,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们有所求,主神有所应,就要收取足够的代价,只是这代价支付的手段极高,连造化者都很难发现。”

        “他们只注意到所有事物都能用奖励点兑换,无论好坏。仿佛只要熬过试炼场,多熬几次,什么都能得到一样。殊不知,命中所得的一切早已明码标价,他们得到越多,若是德不配位,到最后都会还回去。”

        “你以为为什么这么多高序列造化者会被扔进这个试炼场?除了它难度极高,也是为了考教造化者在面对必死之局时的德行。最重要的一点是,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高序列得到的东西太多了,主神会做一个平衡。”

        “这就是太乙天墟的‘因果天平’。”

        话落,对面的应栖雍久久没有回话。厉蕴丹料想他在三观重塑,便也给他足够的时间,而后——切断联系,着手做自己的事。

        她去了胥望东所说的“古石碑”所在之地,看着身前偌大的石碑和上头斑驳的文字,厉蕴丹动用了“星辰之叹”去追溯它记录的往事。

        留下这块石碑的人是一位女神。

        她只有三万岁,还很年轻,就因全力反抗巫舒华划分大界,而被存有私心的众神所杀。在她陨落之际,她用心血淋漓石碑,给予它大气运以避开天机,留与后人发掘真相所用。

        因石碑的天机被蒙蔽,故而女神与石碑一同陨落时,众神只当那是无数碎石中的一块普通石头,哪怕沾上神血,也成不了大气候。

        之后,女神天堕于此地,石碑共葬于墓前。万年过去,她的长发化作茂密山林,身躯变成山脉,灵根深入地底为灵脉,血液融成了汪洋大海。

        人顺天而生,神逆天而来,但二者死去以后,又会复归自然。天生地养的女神陨落,她的躯体又回馈了天地,天道至公,为她守住了心愿、保留了石碑。

        又过不知几百万年,万物生发、世事变迁、大宗林立。逍遥谷成,观星阁建,秘境林立,造化者来,变数与气运集聚之日,沉于海底的石碑终于面世,几乎是水到渠成地将信息送到了关键人物手里。

        是巧合,也是人为,更是女神对大道至公的叹息。

        若石碑完整,后人能窥探更多。女神告诉他们,大道之所以被称“太上”,不仅是因为它至高无上,更是因为它可大可小、亦正亦邪。

        “太”字何解?

        “大”字添上一小点,意为大可极大、小可极小,也是太极由来,更是大道的弹性。

        所谓大道,即是一种“没头没尾”之物,盖因它连绵不断,望不到头也摸不着尾,是以,不能用常理去揣摩道,是个人都无法理解,甚至神也理解不了。

        就像女神一直很不解,为何她觉得巫舒华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这人怎么还能成神?

        结果她对道苦思数千年,才终于明白“道”这玩意儿取人不分正邪。或者说,正与邪在它看来是一样的东西,邪道也算道,自私自利也是“道心”,巫舒华虚伪到极致反而是“道心不改”,歪打正着地成了魔神。

        正神多了,总得有个魔神;魔气多了,生机总会再生。

        这也是个“天平”。

        天道至公,但这公不是五五分,而是相对的“公”。它只是维系大致的因果平衡,至于各种细节——多少枉死、多少无辜、多少血泪,它是一概不负责的。

        可也正是“公”的相对性,才有了诸多变数的出现,才有了逆天造化的由来。

        不得不说,这又应了那句“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的话,天道管事但又不管全、也不全管,方有了神话传说、至圣传奇。

        女神悟了,她不怪天道如此,只怪自己不够强大。但凡她能一力破万法,诸神就奈何不得她。

        回溯完毕,厉蕴丹收回了手。

        作为一个擅于举一反三的人,她很快从天道联想到主神的身上。只是几经对比,她觉得比起天道,主神似乎更多一些“人性”。

        这“人性”是有喜恶、有偏重的,就像主神对待她和谢此恒的态度,总会让她察觉出一些异常。

        初始,主神对谢此恒是存在偏爱情绪的。同是加入新手赛,她被放在事发地点,他被放在大城之外。很明显,主神想保谢此恒更甚于她。

        然而,她办事效率太高,任务完成度太绝,以至于主神渐渐将重心挪到了她身上。她能察觉到这份“看重”,从降落地点到试炼场的资源倾斜,它表现得既想摧毁她,又想成全她,矛盾且不稳,像个分裂的人。

        原本这只是她的猜测,可在见到巫舒华的那一刻,猜测终成现实。

        巫舒华正邪交织的“表”,一如主神正邪共存的“里”,他们很相似,却又不同。

        如果巫舒华自私到底,连临死都要反抗,或许她想解决他没那么简单。可他起了“想要解脱”的心思,以至于“道心”崩溃,自戕到土崩瓦解。她是杀了他,但更多是他杀死了自己,她的存在不过是催化了这一进程。

        那么,对于主神来说,他们造化者是什么?她又是什么?

        太乙天墟又称“择主之域”,而主神又以“成为主宰”诱惑过她。所以,它是在暗示找接班人,还是寻一个傀儡,亦或是……成全一个可以杀死它的人?

        修真大界与太乙天墟有着太多相似之处,她自然会生出疑心。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无论主神抱着怎样的目的,她都会绕过它的安排,以达到自己的目标。

        她会站到主神面前,但不是以造化者的身份。

        “哗——”

        海潮涌来,打湿了她的珠鞋。厉蕴丹干脆脱去鞋袜漫步在沙滩上,沿着海岸线走出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距离。

        待回首,她留在海滩上的脚印都被海水冲去,一如她从未来过。

        但她就是来过,是吧,天道。

        厉蕴丹仰望高天,笑道:“来都来了……”

        何不如做些更改。

        ……

        此后五百年,厉蕴丹锻出神器“天公织物”,开始端坐于高天给大道缝缝补补。

        这“天公织物”是一台老式织布机,以神树为主材料,以符文为主原料,以道心为根本动力,她一点点织出名为天道规则的布帛,再用神力将全新的规则灌入大道之中。

        天道至公,但可以向善倾斜一点点;天道至纯,但可以向好发展一丝丝。邪道虽然也是道,终归不可取;恶人虽然也是人,天雷总得强八分。

        织布、织布,厉蕴丹日以继夜,勤勤恳恳。

        织布机吐出一大片绚烂夺目的“布匹”,它们只闪过一瞬便融入了天地规则。譬如一本律法书做到了各条目的细化,大道显得愈发完整,规则也是逐渐升格。

        厉蕴丹并未加入太多的规则,可仅是做些微的改动,她就花去了近五百年的时间。

        等做完的那一天,她看见大道璀璨一片,撒下耀眼的功德金光覆盖她的周身。与此同时,厉蕴丹福至心灵地掏出了“大帝天印”,像是在圣旨上盖玉玺似的,她一把将大印按到了天道之上。

        她记得,大帝天印是甲级孤品,主神对它的备注是“可以拿来盖章,章之所及莫非王土”。

        意念所达,大道契成!这一刻,厉蕴丹感到天道“醒”了过来,正定定地注视着她,而她与这个世界产生了一股微妙的联系,似乎只要她想,她就能……回到这里?

        噫!

        大帝天印这玩意儿——能处啊!

        厉蕴丹神色莫测地看着大印,再一脸平静地收起来,装作无数发生。只是她心里已经决定了,以后进一个试炼场就给那试炼场盖个章,以后去哪儿都是巡视自己的国。

        大厉的版图又双叒叕扩张了,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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