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十六章(1 / 2)
隔日。
殷予怀又去了梁鹂的小院。
青鸾垂着头, 一句话也不好说。
殷予怀也不介意,甚至拿了一本医书,坐在梁鹂的房门外, 一页一页看着。
连下了几日的雨,今天天终于晴朗起来。
半刻钟, 一刻钟,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殷予怀丝毫不着急。
反而是青鸾, 越发不好意思, 上前一步:“殷公子,不若明日再来?小姐前些日子说, 谁都不见。等到明日,我再问问小姐, 如若愿意见公子, 青鸾明日去公子的院子请公子来。”
殷予怀摇头:“不用了,在下也无事。”
青鸾低声说了一声:“殷公子, 这件事情,如若小姐走不出来, 没有人可以帮小姐的。青鸾知晓公子是好意, 但是小姐那边”
殷予怀继续摇头:“无事。”
青鸾不好再劝, 只能去收拾院内其他的地方。
微弱的光洒在医书上, 殷予怀的手指也被映上了些, 随着殷予怀手指上上下下动,光影在纸张上不停跃动。
殷予怀看着医书,脑中想的,却是他在幽州, 第一次同梁鹂相遇时,梁鹂同他说过的话。
原来,他们儿时见过吗?
他已经记不得了,因为关于幽州的那段回忆,在他这里,都是模糊不清的。
倒不是他记性不好,只是那时,他初回到汴京,便被人下毒废掉了武功,除了武功,那毒还会损害记忆。幽州的事情,大多数,是后来书青同他讲述的。
所以虽然他在幽州生活了十二年,但是最后,记得的东西,其实很少。
殷予怀试图寻出那段回忆,但是找寻到的,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医书被风吹得翻了页,殷予怀这才知晓,他竟然发了如此久的呆。
正想着,突然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吱啦——”
殷予怀怔了一瞬间,转身,便看见了垂着头的梁鹂。
平日好好簪着的头发,如今散落至腰间,一张霜白的脸上,是如樱的唇和发红的眸。像是哭了很久,不仅眸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
再往下看些,衣裙有些松散杂乱,鹅黄衬着她白皙的锁骨。
回神的一瞬间,殷予怀连忙转了身。
梁鹂如此模样,是他冒犯了。
殷予怀原本想好的说辞,见梁鹂如此模样,此时全都派不上用场。
他愣愣地捏紧手中的医书,半晌后冷静下来:“在下去唤青鸾进来。”说着殷予怀便要离开,却还不等他打开门,梁鹂的手就牵住了他的衣袖。
殷予怀瞬间像是被定住,他不敢回头望此时的梁鹂,也不会挣脱她拉住他衣袖的手。
梁鹂红着一双眼,望着殷予怀,她的手顺着殷予怀的衣袖,缓缓地向前,最后握住了殷予怀的手腕。
殷予怀身子一僵,但是声音还是很轻:“梁鹂,青鸾就在外面,我去唤青鸾进来。”
梁鹂握住殷予怀手腕的手一轻,殷予怀的一颗心,不由得松了些许。
可就在此时,梁鹂突然又用力将殷予怀的手腕握住。
殷予怀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种久违的,吵闹的心跳声。
殷予怀知晓,这样是不对的。他转过身,垂头,手扣上梁鹂的手,准备将她的手拿开。
但是他不会用劲,梁鹂又没有松开,一时间,他的手覆在了梁鹂的手上。
不同于他的手,冰又冷,梁鹂的手,是温而柔的。
殷予怀怔了一瞬,最后松开了原本要去将梁鹂的手拿开的那只手。他抬眸,梁鹂泛红的眼和鼻尖就映入他的眼帘。
他一边心泛泛地疼,一边心跳得厉害。
殷予怀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更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呆着这个地方。
梁鹂红着眸,看着殷予怀,轻声说了这两日来的第一句话:“殷予怀,你去找他了,是吗?”
一句话,让殷予怀发热的血,发烫的心,顿时冷下来。
那些心中泛泛的疼意,化为千万根寒针,直直地插入他的心脏。
殷予怀眸恢复了平静,他淡淡地回答了梁鹂的问题:“是,昨日在下去寻颓玉了。”
当他说到“颓玉”这两个字时,梁鹂握着他的手变紧,指甲甚至已经掐入了他的肉中。
殷予怀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心中的感觉,他终于能够冷静地直视梁鹂发红的眼眸和苍白的脸。那些疼混在一起,他一时间也分不出,此时占据上风的,究竟是哪种疼。
梁鹂的眸颤动了一瞬,随后轻声道:“你能告诉我,他说了什么吗?”
殷予怀沉默了一瞬间,他从一开始便知道会面对这个问题。
而他,其实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梁鹂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她在他面前,从未如此地脆弱。但是这一刻,泪痕已经划过她霜白的脸颊,一路淌入脖颈。
“殷予、怀,你告诉我,好不好。”梁鹂握住殷予怀的手微微松开,眼眸直直地看着他。
殷予怀,殷予怀看着她发红的眸,和面上掩不住的苍白。
他拒绝不了她。
殷予怀从怀中拿出了帕子,手本来已经抬了上去,准备去为梁鹂擦拭脸上的泪痕。但是顿了一瞬间后,他将帕子递到了梁鹂的另一只手中。
“你收拾好,再出来。”
“收拾好了,就,就告诉我吗?”梁鹂声音有些慌乱,随后捏紧了殷予怀递过来的帕子,等着殷予怀的答案。
“是。”殷予怀别无他法,点头。
梁鹂准备出去,腿却被绊了一下,眼见着就要摔下去,殷予怀忙半跪下来,直接接住了梁鹂。
刚准备松开手,就发现本来还算“平静”的梁鹂,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她整个人在殷予怀的怀中,听着他为她跃动的心脏,为另一个人伤心落泪。
殷予怀怔了很久,甚至忘了推开梁鹂。
他看着怀中娇小的身躯,只是两日,她竟然瘦了如此多。
最后的最后,殷予怀伸出一只手,抱住了梁鹂。
他已经很少这么温柔了,这些日子刻意保持的距离,在这一刻,全然瓦解。
那些曾经和自己约定好的一切,在梁鹂面前,彻底让步。
殷予怀将人抱在了怀中,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软塌上。
怀中的人还在不住地哭着,殷予怀沉默地将人抱在了怀中。
他的眸光前所未有地复杂,手抚摸着梁鹂柔顺的发丝,轻声哄着:“梁鹂,别哭了,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别哭了。”
怀中哭泣的身影,却像是已经听不见了,殷予怀心疼得手指尖都在颤抖,他心中再空不出一丝多余的地方。
他曾经刻意安静的一切,在这一刻,喧嚣而出。
梁鹂的手搂住了他的腰,哭着说道:“为什么,只有三日,明明,只需要再熬过这三天了。他为什么不要我,他不是对我说过此生都会爱我吗,为什么又不要我。”
梁鹂抬起发红的眸,一颗滚烫的泪滴落在殷予怀的手掌心。
梁鹂颤着眸:“殷予怀,为什么,他不要我?”
殷予怀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明白颓玉的选择。
为什么,这世间,可以有人,忍住不去拥有鹂鹂呢。
殷予怀最终,还是在心中唤出了那个称谓。
他怀中的人,是鹂鹂。
在这一刻,那些曾经被殷予怀压抑的一切,开始疯狂地生长。
欲望——
贪婪——
占有——
与,爱。
殷予怀沉默地将人紧紧抱入怀中,双眸颤抖地闭上。在那短暂的一个拥抱中,殷予怀做下了一个艰难异常的决定。
为什么,他就不能贪婪一些呢?
只要,再贪婪一些,再自私一些,将鹂鹂紧紧地留在他的怀中,只要趁虚而入,只要不择手段,只要放弃那些无所谓的追求。
他,就可以拥有鹂鹂。
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啊,只要他向着那条路走,他就能永远像这样抱着鹂鹂。
他就能,吻去她眼尾的泪。
梁鹂没有挣扎,只是已经哭得失去了力气,她在殷予怀的怀中,抽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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