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讲故事的人(六)(1 / 2)

加入书签

他知道那种死在故事里的绝望,  所以他要让这群人体会他曾经面临的恐惧——他要让他们疯狂、惊恐、痛苦、和他一样死去!

        这些人寻遍蛛丝马迹,试图还原当年凶宅流血的真相,  实际上,  哪有那么复杂呢。

        “最后女主角从桥上跳下,死在了湖中。”

        对啊,就是这样。

        来龙去脉就是那么简单。

        四十年前,  《夜航船》被他的血浸透,  又被她的泪模糊。

        他的头颅被她放到了公馆三楼的窗前。

        他站在她曾经站立的地方,看着她浑身是血跳入湖中。

        水花哗啦啦溅起,洗去恩怨,恍若轮回。

        那一瞬间,  宋章好像惊醒在大一那个春乏懒倦的午后。

        阶梯教室的风扇呼啦啦吹,老教授在讲台上照本宣科念书。

        室友把纸条捏成团砸到他头上,而他托着脸看着窗外的少女傻笑。

        三十六陂春水漾,她在桥上举着相机回头,白色裙子和高马尾和风一起吹动。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这首诗叫《断章》。

        因为诗人写了一首长诗,  却只满意这四句话,  于是将它们摘出来独立成章。

        其实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的,  省略得恰到好处才好。

        比如他和段诗之间。

        断掉懵懵懂懂的开头,断掉鲜血淋漓的结尾,  好像也称得上完美。

        叶笙把故事讲完,  船已经行驶到了桥下。水中藻荇交错,黑色的影子不断摇晃。到这一片水域时,  叶笙能明确感觉到水流速变慢。潮湿浓厚的血腥味弥散在空中,  一个巨大的旋涡在船底部汇聚蔓延。

        叶笙垂眸,  视线死死地看着湖心。

        很久之后,一声沙哑的怪叫从湖底传来。

        “你是谁?”宋章被人割断喉咙,发出的声音嚯嗤嚯嗤,像是破旧的风箱。

        叶笙心说,我是来杀你的人,但是他想问出更多故事杂志社的消息,于是垂下眸,神情隐于黑暗中,声音冰冷道:“我是……段诗的亲戚。”

        宋章又是一阵嚯嗤嚯嗤的怪笑。

        终于,他从漩涡中慢慢出来,月色下只剩一个浮肿大了两倍的脑袋。

        宋章本就诞生在极致的恐惧中,脸庞肿胀发青,头发上爬满了黑色的虫子,肌肉寸寸腐烂掉落,眼珠子充血,流露出滔天的杀意来。

        “段诗。”哪怕隔了那么久,他再念起这个名字,第一反应还是恐惧。

        恐惧之后是迷茫,再之后才是怨恨。

        “你是她的亲戚?”

        叶笙点头:“对,我们有同一个曾祖父。我父亲想重办故事杂志社,但以前发行的书刊都被段诗拿走了,他找不到旧版。所以我来到洛湖公馆,试试运气。”

        宋章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故事杂志社?你说出这个词我就知道你在撒谎了。”

        宋章的头浮在水上,藏在水下的身躯却巨大的好似一座冰山,他的能力是附身和幻化。

        黑色的如蛇一样的触手攀附上船底,咔吱咔吱,啃噬船身。

        宋章的眼神诡异血腥。

        “一百年前,故事杂志社正式关门那日,藏书仓库起了场大火。她曾祖父为了救火,摔成了植物人。全家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怎么可能还重新创办。”

        “你在骗我。”

        宋章的“触手”一下子吸住木船底部,尖声恨道:“死!死!都去死!”

        叶笙知道他已经疯了。

        宋章身上的血腥味太浓,精神崩溃,理智全无。

        不过能从一个疯子口里知道一条有用的消息,已经足够了。

        “这个凶宅内,除了你谁都不该死。”

        木板碎裂,湖水渗入船内,叶笙手指搭着船边缘,伸出手,抓住了一条“黑蛇”的七寸,将其粉碎。

        寒月之下,少年黑白清明的杏眼,渗出似红似蓝的幽光来。

        “你们真的很喜欢玷污‘故事’两个字。”

        宋章剧烈喘息,抬头对上叶笙眼睛,瞬间就精神紧绷,察觉不对劲,但他毕竟是b级异端,反应很快,从胎女的“唤灵”控制中挣脱,怪叫一声。

        砰!清冽的湖水一下子成为最致命的危险,涌出两米高,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将叶笙吞噬。

        叶笙在水墙将倾的刹那,把一直攥在手中的那页日记纸拿了出来。b级异端的高强度灵异值压得他胸腔剧痛,耳道好似在流血。他一直都挺幸运的,列车里遇到胎女也是被故事大王分割过力量的。

        宋章应该是他至今为止直面的灵异值最高的异端。

        叶笙的声音很轻。

        “讲故事不该成为一件恐怖的事。而故事本身,也没那么血腥。”

        叶笙弯下身,将段诗的日记纸放入湖中。

        鲜血写就的歌词,一下子就在水中模糊晕开,红丝四散。

        宋章僵在原地,抬着头。

        那张纸从天而降,像白色蝴蝶落入湖水,轻盈梦幻。

        娟秀温婉的字迹,却成他一生的梦魇。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