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信仰博物馆(三十五)(1 / 2)
高楼大厦组成金属森林里, 狂风怒号。废墟之上犹如世界末日,满地都是报废的机械断臂。
“爸爸!”罡风卷着一块巨石砸过来,哈博大喊了一声, 害怕地把脸埋进了萨蒙德怀里。
萨蒙德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脑袋,深邃的棕色眼眸看着这扇突兀出现在空中的门。
萨蒙德低声说:“别怕。”他深呼口气, 抱着孩子走了进去。
罗衡和洛兴言紧随其后。林奈也没有犹豫。
易鸿之站在原地没动,视线警惕看向瑟西。瑟西跟他同属一个工会, 又合作了好几次,怎么可能不知道易鸿之的想法。
瑟西嘲讽:“怎么, 你怕所有人进去后, 我一个人直接往门那里走?”
易鸿之反讽:“这难道不是你会干出来的事?”
瑟西嗤笑:“别装了,易鸿之,你我都是一路人,你肯定也有这个打算。”瑟西理了下自己的垂在胸前的辫子, 眼神怨毒道:“只可惜,桥只能过一个人,你我都不会让对方白占这个便宜。”
像他们这样的人,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怎么可能让人踩在自己头上通关。
易鸿之:“所以一起进去, 你别想着耍赖。”
瑟西:“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季坚和苏希进去后。
易鸿之和瑟西互相提防着,也进了那扇门。
纯白的光芒散去, 众人先听到了铃铛轻响的声音,江南山温水软,掠过鼻尖的风好像都带着甜香。睁开眼, 是纯澈瓦蓝的天空, 一碧千顷的湖面。
他们站在船上, 抬眼就是对岸古色古香的建筑。
叶笙当初来第三展厅, 还未回神手机就掉进了湖里。所以这一次他快速睁眼,刻意握紧了手机所以在船被撞时稳住了。也因此,他亲眼看到了对岸的三层高楼上,一抹绿色的倩影,含着眼泪,从围栏边一跃而下。她腰肢若柳,袖似飞花,于红楼坠下像是最惊心动魄的一幕画。
“十三娘跳河了!”
“十三娘跳河了!”
岸边无数人惊呼。
闻说绿珠殊绝世,我来偏见坠楼时。
叶笙用search拍下了那座棂星门。
【分类版块:传教士】
【鬼怪名称:第三展厅之主】
【鬼怪等级:a级】
【概述: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关掉手机。
叶笙对季坚说:“去救她。”
季坚:“啊?”
洛兴言直接把他推下河:“要你救就去救,啊什么啊?”
季坚噗通入水:“啊啊啊啊——!”
苏希站在船上完全懵了,脸色苍白,左右四顾说:“这是第三展厅,我们回来了?”
瑟西第一时间去看手上的血环,脸色难看:“但是我们的异能依旧没恢复。”
萨蒙德看向叶笙,完全没想到,叶笙居然还有让他们回来的能力。
林奈说:“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叶笙,我们要做什么。”
画舫到岸,叶笙长腿一跨,下船。
“屠神,斩断枷锁。”
屠神……几位a级异能者,抬头,愣愣地看着那道玉石雕筑、高耸如云的棂星门。
洛兴言察觉到叶笙射出那一枚子弹后身体状态不是很好,于是主动开口说:“这个展厅的神我来对付吧。跟上次被强拉进【怪诞都市】不同,这一次我有备而来。”
叶笙点了下头。
罗衡蓝眸若有所思看着叶笙,他来自蝶岛,习惯性地去分析叶笙手里的枪,但是看到洛兴言那么信任叶笙后,又没有继续审视下去,移开视线。
当初他们离开时是备受尊敬、清风霁月的仙人。现在一切从头来,成了异乡客,目的也完全变了。走过一模一样的街道,看过一模一样的帝都花,心情天翻地覆。
京城三月,画楼春深。他们站在帝都最高的明月高楼上,仰头看着洛兴言手中的铁索,一层一层缠住那栋白玉牌坊。
愤怒的第三展厅之主出现,它身上写满了教条,像是一座挪动的巨山。但这一次,它再没有了把他们驱除出去的能力。因为最后一扇门出现,意味着观展走到尽头,游客们没有退路。
皇城里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都疯了似的尖叫。
“住手!”
“你们要做什么?!”
“这是大不敬的事!你们给我下来!”
为皇帝寻觅人丹的侍卫太监,惊慌失措地冲过来;衣冠不整的楚王世子从温柔乡爬起,大惊失色。
所有人言辞激烈,大骂说:“你们这样大逆不道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铁链困住第三展主的身躯,洛兴言瞳孔快要竖成一条细线,显得非常吃力。他用的不是自己本来的力量。
对付一个a级异端,几乎要了他一条命。
最后堪堪杀死第三展主时,洛兴言觉得自己牙齿已经像是要异化成野兽了,他眼里掠过一丝疯狂,忍住想要啃噬血肉的疯狂。
“洛兴言!”罗衡快步走了过来,搀扶住他。洛兴言低头,从口袋里拿出最后一颗糖,把它塞进了嘴里,哑声说:“我没事,加快速度吧。”
“断了,我们的钥匙断了。”苏希突然喊道。
咔嚓。随着棂星门的崩析,他们当初在第三展厅凝结起的那一段信仰值,也随之烟消云散。
原本圆满的钥匙,只剩下残缺的四分之三。
瑟西根本就不能忍受这一点,她质问:“叶笙,你到底要干什么?!”
叶笙没理她。往上抛八面体,它落在血色掌心后,继续旋转。
很快,一道新的纯白之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八面体继续复刻,他们在沿着这场观展,往回走。
叶笙:“继续。”
春风携带着一瓣桃花落在他黑发上。
叶笙轻声说:“瑟西,我在带你走最近的捷径——”他冷淡落下最后四个字:“最远的路。”
最近的捷径,最远的路。
瑟西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
这一次跨过这扇门,众人完全不意外,回到了那个黑暗的,肮脏的,混乱的中世纪。
“烧死她!”
“杀死这些女巫!杀死这些带来灾难疾病的人!”
洛兴言嘴里还咬着糖,金色竖瞳看向瑟西,道:“瑟西小姐,中世纪的神,你应该最有把握吧。”
瑟西紧咬牙关。
a级异能者最后的底牌都是用来保命的,她一点都不想用!可是事已至此,她没有其他办法。瑟西深呼口气,妥协了,坦白说道:“我不确定我现在能不能杀死一个a级异端,我需要人帮助。”她转头,看向易鸿之,直言道:“易鸿之,你我必须联手。”
易鸿之收到所有人的目光,心里虽然大骂瑟西阴损,但还是答应下来。
“知道了。”
瑟西将两只手指变成哨子,放到嘴里,吹了声。很快一只流浪黑猫,从街巷跑过来,瑟西弯身,抱起瘦骨嶙峋的黑猫,面无表情,指甲狠狠刺穿猫柔软的腹部,让鲜血浇在了自己掌心的紫色水晶球上。
水晶球瞬间散发出一股诡异的血红之光。
一股血紫色的寒流,径直攻击向教堂,它如同雷电,第一时间劈倒了教堂尖顶。神像脱落的瞬间,整个小镇的居民们都傻掉了。所有人疯了似的冲过来,审判庭冲在最前方!
“你们是谁!你们在干什么!”
“哦,我的上帝。”甚至有人见到这一幕,直接两眼一翻,被吓晕了。
“你们、你们。”一位牧师气得胸腔剧烈起伏,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疯狗!上帝会惩罚你们,让你们下地狱的!”
马上就是仲夏夜了,夜间的城镇风有些凉,为了防止镇民们的暴动阻碍计划。
叶笙他们到了教堂旁边的一座高塔上,高塔很久没人来了,青苔藤蔓缠绕堆积。
众人居高临下,看着
听着他们声嘶力竭的唾骂,只觉得跟做梦一样。
林奈说:“当初我们离开时,一百多个女巫被绑上火刑架。她们的血,流了一地,铺成了我们通向天堂的永恒之路。”
她看到了一本放在石台上的书。
抹去蛛网和尘埃,见到那本臭名昭著的《女巫之锤》。
高塔之外,明月皎洁,繁星如钻。
第二展厅的a级异端被瑟西激怒,一个举着人骨做的十字架,身披血色长袍,比起神更像魔鬼的异端出现在教堂上空!
瑟西大喊:“易鸿之。”
“知道了。”
易鸿之磨了下牙,再不舍也寄出了自己用来保命的一个海螺。他的异能是【聆听】,吹响海螺的瞬间,第二展厅之主骤然发出尖叫,声波和紫雷齐齐向祂发出攻击。祂举着十字架,朝着瑟西易鸿之砍过来。两人现在都没有异能,生生挨了一击,吐出一大口鲜血。
瑟西脸色苍白,咬紧牙关,用最后一力气彻底捏碎了手里的水晶球!无数碎片插入她掌心的肉里,她身形踉跄了下,眼里却是深刻的火,丝毫不退让。
易鸿之同样不好受,海螺表面出现裂纹,巨大的冲击力直接袭向他的喉舌,他嘴里全是血,全凭借毅力强撑着。
季坚在高塔看着这一幕,张张嘴,话都说不出来。这四个展厅里瑟西和易鸿之从都到尾都没改过他们恶毒卑劣的本性。你可以说他们坏,但绝对无法否认他们的强。强在智力,强在实力,强在魄力。a级异能者,没有简单角色。
林奈站在高塔的窗边,低头,撕下了《女巫之锤》的封面。撕下了第一页,撕下了第二页,又撕下了第三页。把它们横着撕,竖着撕,无限重复,撕成碎片。
最后,在异端的咆哮、镇民的怒吼、和仲夏夜的风声里——林奈手臂一扬,把它们撒了出去。
纸屑从高塔飘落,细细碎碎,像是下了一场雪。瑟西和易鸿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最后还是战胜了第二展厅之主,踉跄着回去。
在这场仲夏夜的纸雪中,叶笙转动八面体。血月之下,出现了最后一扇门。
从头走到尾,又从尾走到头。
叶笙扬起头。
原来第一展厅所有的懵懵懂懂,云里雾里,都需要最后……去拨云见雾。
“走吧。”
咚!
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鼓声响起,万事万物拉开序幕。
叶笙睁开眼,站在一片青色的旷野上。祭祀的歌声,缥缈清灵,在天地间悠悠传唱。大巫于祭台,头插鲜艳的羽毛,穿戴华丽的衣袍,舞剑高喊。
“钥匙已经只剩一半了。”
易鸿之微微喘息,他身上全是血,摸着自己的手腕。
萨蒙德转头,看向了那条奔流不息的黎河,沿途一路草木葳蕤,欣欣向荣。
“爸爸,下雨了。”
哈博探出头,伸出手,去接那蒙蒙的细雨。
萨蒙德轻声说:“对,下雨了。”
祭祀很快结束,大巫和村民们高高兴兴地回去。
林奈的视线看向萨蒙德,开口:“第一展厅的神是自然之神。萨蒙德,我们合作吧。”萨蒙德点了下头。
一行人来到了天地中心的圆形祭台边缘。
叶笙看到了一地紫色的小花。
哈博注意到他的视线,往下看,一下子恍然,说道:“哦,我记得,这是叶哥哥的戒指。”
叶笙:“……”小屁孩不会说话可以闭嘴。真是谢谢宁微尘,他回顾每个展厅,想到的居然都是宁微尘拉着他约会的一些画面。第一展厅的紫色草戒,第二展厅的夏夜舞会,第三展厅的画楼绾发。
叶笙对小孩子毫无怜爱之心,偏头道:“洛兴言,把你的糖塞他嘴里一颗。”
哈博:“……”
哈博扁着嘴快哭了。
洛兴言翻白眼:“没有了。我嘴里的是最后一颗,再不出去,我又要啃树皮了。”
哈博弱弱说:“我、我有蛀牙,不能吃糖。”
然而没人理会他的抗议。
罗衡看不下去他们欺负小孩子的行为,说:“开始吧。”
萨蒙德点头,转头就把哈博交给了季坚。
季坚愣住:“啊?为什么又是我?”
萨蒙德心说,因为只有在你手里,我儿子才不会被欺负。
但萨蒙德表面微笑:“帮个忙。”
季坚快哭了,他作为队伍底层,只能接下了这个小祖宗。
林奈截断了自己的一小簇头发,而后用火将它们点燃。萨蒙德则是弯身,取了一捧黎河的水。
苏希环顾四周,疲惫说:“等下那些村民是不是又要冲过来,说我们这样亵渎神灵,是会下地狱的。”
季坚苦笑了一下:“对啊,又是地狱。”
他低头,恍惚地轻声道:“每个时代,最开始屠神的人,都是是奔着地狱去的吧。”
“逆流而行。逆着时代的思潮,讲着大逆不道的故事,向死而生。”
他这辈子或许再也接触不到【信仰博物馆】这个等级的危险地了。
但这一次经历,足够他铭记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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