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18章 孤花(1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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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情况特殊,是全麻。”管平静说:“后面两次没有必要再用全麻,所以是局麻。我们的原则是能不全麻就不全麻。”

        花崇当即想到施厘淼脊柱上的麻醉针孔。

        “但局麻的话,患者的头脑全程保持清醒,知道你们在他腿上动刀子。”花崇问:“对一个孩子来说,难道不会感到恐惧?”

        管平静点头,“确实,好在卢永俊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情绪不稳定,我们征求了他母亲和他自己的意见,决定实施局麻手术。”

        花崇来到住院楼,这栋楼已经翻修过几次,空气中蔓延着消毒水的味道。属于骨科的楼层里,刚做完手术的患者躺在病床上,沉默地望着装满药水的点滴袋,能够小幅度活动的患者由家属搀扶着,在走廊上缓慢行走。

        长时间待在医院里,病痛与心理压力让大多数病人神色恹恹,叹气与抱怨时不时从各个病房里传出。

        周围的一切变得陈旧,像披上了年月的滤镜。

        花崇仿佛看到了还是一个小男孩的卢格,他孤孤单单地站在走廊尽头,宽松的病号服令他显得格外单薄。

        一场车祸和三次手术剥夺了他舞蹈家的梦想,他苍白得像一个随时会灰飞烟灭的幽灵。

        直到那个爱笑的,和他一样精通跳舞的女孩出现。

        施厘珍就像一束光,卢格看着她,觉得她翩翩起舞的样子像蝴蝶一样,不,比蝴蝶还要美好。

        为了多看几次施厘珍跳舞,卢格甚至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到小学……

        周围的旧黄恢复成本来的色彩,嘈杂的声音涌入。

        花崇不禁想,得知施厘珍以那种惨烈的方式死去时,卢格究竟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遇上的一扇窗,再一次关闭了?

        而两次局麻手术,并非像管主任所言,是最佳选择。童年时在头脑清晰的前提下被切开身体的感受,恐怕在卢格心中留下了极其鲜明的阴影。

        齐束镇,高原的油菜花终于到了最盛时。

        施厘淼的遗体刚被发现时,镇里人心惶惶,游客走了大半,经过数日,油菜花田里再一次飘荡起鲜艳的丝巾。

        命案现场外仍然围着警戒带,执勤的警犬朝海梓狂吠,海梓毫不客气地吠回去,还骂道:“这狗东西,哥哥都在待这么久了,居然还冲我叫,是脸盲还是脑子笨啊?”

        裴情冷嗤,“能和狗吵起来,可见你的脑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海梓转身就杠,“狗什么狗,你把警犬叫狗?”

        裴情一脸吃了狗屎的模样。

        “警犬是我们的战友,兄弟!”海梓得理不饶人,“你看哪个优秀的警察会叫它们狗?我们都是说——犬!”

        这帽子扣得,优秀的法医转眼就不优秀了。裴情踢了他一脚,“不是来重新勘查现场吗?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我乐意,你不愿意听别跟来。”

        “槽,是谁求着我来?”

        “我没求!”

        “你求了!”

        “没求!”

        “求了!”

        警犬歪头:“……”

        施厘淼的遗体目前存放在西羚市法医鉴定中心,需等到结案后,再交由家属进行火化处理。

        砖房里以线条呈现着尸体的姿势,地上和墙上的血迹均未消退。

        现场勘查已经进行过不止一次,凶手非常小心,没有留下任何具有指向性的痕迹。

        但海梓不甘心,所以才会在花崇和柳至秦初步锁定嫌疑人时,“逼迫”裴情和自己再来一次。

        室内光线昏暗,角落里更是不明。

        海梓头戴探照灯,仔仔细细地查看墙壁。裴情只说了句“你很像个旷工”,便不再打搅他。

        “赔钱,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海梓摸着一个凹槽,凹槽距离地面1米4左右,看上去比墙上的其他痕迹新。

        “固定槽。”裴情看了一会儿,皱眉,比划了两下,“这种深度和长度,原本卡在这里的应该是个小支架。”

        海梓立即向地上的大面积血迹看去,“这个角度……”

        裴情点头,“如果凶手站在左侧,那这个角度就很妙。”

        海梓说:“假设这个支架是为了固定手机或者小型摄像机?”

        “凶手对于角度的选择不仅刁钻,而且十分专业。”裴情爱看直播,对拍摄装备和技术颇有研究,“单纯的复仇对于凶手来说可能还达不到目的,他要让那个人看到,他为她报了仇。”

        首都,特别行动队。

        岳越按照柳至秦的安排,前往首都经侦支队。施厘淼的情夫陈雨皓于去年因金融犯罪入狱。

        值得注意的是,这起案件并非经侦支队主动出击侦破,而是接到知情人举报。举报人收集到的证据十分详实,为侦查提供了重要线索。

        为了保护举报人,警方从未公布过举报人的任何信息。岳越带着特别行动队的许可证,才查阅到了保密文件。

        举报人正是卢格。

        “他早就开始了将施厘淼推入绝境的计划。”岳越道:“他在等施厘淼的最后一个抉择。”

        卢格被请到特别行动队,与此同时,柳至秦申请的搜查证已经下来。

        “又见面了。”卢格从容地坐在灯光下。

        和上次相比,他没有化妆,也没有穿拍摄专用的服装,浅色的垂感面料西装令他看上去清瘦淡雅,文质彬彬。

        但恰巧因为没有化妆,他的双眼隐隐显出一丝病态。

        那并非生理上的疾病所致,而是长年累月不断发酵,不断腐烂的心病。

        “你对我撒谎了。”柳至秦道。

        卢格挑了下眉,“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我问过你,还记不记得发生在白苑镇的事,你说那时你还太小,什么都忘了。”柳至秦手指将物证袋向前一推,里面装着的赫然是二十四年前的病历复印件,“你在那里做了三次手术,怎么可能没有印象?”

        卢格在看清物证袋里的东西时,神情几乎凝固,即便他竭力掩饰,但这本能的反应不可能逃过柳至秦的双眼。

        “当年,你还不叫卢格,你因车祸入院,挂号时用的是你母亲李军梅的名字,但院方的档案里记下了你小时候的名字——卢永俊。”柳至晴盯着卢格,“你的右腿至今仍有瑕疵,是车祸以及肿瘤让你失去成为舞蹈家的可能。”

        卢格突然抬头,目光冰冷,“你在说什么?对,我在白苑镇做过手术,但这和你们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还有,我想要纠正你,车祸并没有让我不能跳舞,我在国外攻读的正是音乐剧专业。”

        柳至秦道:“音乐剧剧本写作。”

        卢格瞳孔猛缩,咬肌清晰浮现。

        “你无法再跳舞,但幸运的是,你在住院期间,遇上了一个和你拥有相似才华的女孩。”柳至秦一字一顿,“她叫施厘珍。”

        仿佛有一把生锈的钥匙插-入同样生锈的锁孔,震荡出粗粝的响动。

        柳至秦又道:“不幸的是,她因为一起意外,而过早凋零。”

        听到“意外”二字,卢格脸上流露出难以遏制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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