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59章 孽爱(1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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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受害女童们的家长开始抱团取暖。他在沿海工作时,知道有什么失独家庭、自闭小孩家庭互相开导,觉得带屈笛和他们交流一下,也许对屈笛有好处。

        可是他还是退缩了。那天他虽然带上了屈笛,却无法说出那个秘密。而且他虽然是屈笛的亲生父亲,名义上却只是叔叔,他做任何事都可能引来议论。

        最终,他放弃了努力。

        屈笛越发沉默,张蕊芬跟付军河说,寰桥镇很快就要整体搬迁了。只要离开这个小地方,应该就没事了,换一个环境,屈笛一定会慢慢好起来。

        到谦城之后,张蕊芬在一个小医院继续做护士,付军河在自己的家庭和屈家两头跑。张蕊芬特意给屈笛找了一个没有寰桥镇学生的学校,而屈笛从最初的不爱说话,变成了不再说话。

        张蕊芬和付军河都很着急,在屈笛念高二时,付军河四处打听,找到一个名叫邱辉的心理医生。

        那年头,心理医生少之又少,极少有人关注心理问题。

        张蕊芬本不同意让屈笛去看心理医生,但眼看着儿子几乎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终于答应试一试。

        在邱辉的帮助下,屈笛的情况好了一些,勉强读完高中。

        这时,围绕着他们一家,发生了几件非同寻常的事。

        余俊高中毕业后离开谦城,而在这些年里,付军河时不时关注他,发现他与许多男同学之前关系亲密,还喜欢穿女装。

        余俊的离开让张蕊芬和付军河长出一口气。

        也是在这个夏天,付军河的妻子出车祸去世,两人一直没有孩子,付军河彻底没了束缚,按理说可以和张蕊芬结婚了,可经过这几年,他渐渐有了自己的计较——就在一年前,机缘巧合,他在给警方提供线索后,成为警方的线人,谦城的警力比寰桥镇强大得多,他抱着一丝希望,想着也许将来可以借助警方的力量,找到伤害屈笛的人。到时候,就算法律奈何不了对方,他也要让对方吃点苦头。如果与张蕊芬结婚,说不定会连累张蕊芬。

        张蕊芬也不再是当年渴望婚姻的少女,照顾屈笛已经让她心力憔悴,她既自责,又认为自己没有做错,甚至还有一点嫉妒余俊——为什么同样的事,余俊能好起来,她的儿子就不行?

        结婚的事搁置下来,张蕊芬唯一的盼头,就是屈笛能好起来。

        小家有小家的不幸,城市也有城市的伤痛。

        “恨心杀手”让这座北方城市蒙上死亡阴影,警方全力出击,街头每天都有大量警察巡逻,主要道路全部设卡,凶手仍旧逍遥法外。

        付军河已经和警察们混熟,也为侦查出了不小的力。那段时间张蕊芬独自照顾屈笛,对警察的敌意越来越深——寰桥镇的民警抓不到伤害小孩的恶人,谦城的刑警抓不到杀害三名女性的“恨心杀手”,正是因为警察靠不住,她才不敢报警,选择藏住秘密,而藏住秘密的过程中又伤害了屈笛。

        都是你们的错!张蕊芬愤愤地想。

        “恨心杀手”最终未被抓获,专案组宣告解散,谦城群情激奋,不少专案组里的队员失望离职。

        唯一让张蕊芬高兴的是,屈笛的情况好了不少,她对心理医生邱辉满心感激,却发现提到邱辉时,付军河有些不对劲。

        付军河并未解释。

        就在屈笛似乎要走出来时,一家人在电视上看到了参加舞蹈大赛的余俊。

        他化着浓妆,穿着女人的衣服,搔首弄姿。

        “这是余俊吗?”屈笛浑身发抖,“他怎么,他怎么……”

        张蕊芬赶紧安抚,“他已经不在咱们这儿了。”

        屈笛一看到余俊就想起当年的事,“他会说出去吗?他会告诉别人吗?”

        张蕊芬紧紧抱住儿子,“不会的,妈跟你保证。”

        自此,屈笛经常上网搜索余俊的消息,一遍一遍看余俊的视频。时而亢奋,时而消沉。张蕊芬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理解儿子的想法,只得求助于邱辉医生。

        然而向来温和有风度的邱辉医生忽然变得有些神经质,暂时关掉了心理诊所。付军河回来说,邱辉因为长期接触病人,自己的心理出现了一些问题,需要调整一下。

        但是屈笛并没有等到邱辉医生回来。

        邱辉离开了谦城。

        付军河后来又给屈笛找了几名医生,但是屈笛的情况都没有好转。他看余俊的视频时精神很不正常,时哭时笑,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余俊并没有因为舞蹈大赛而走红,但几年后,却突然因为直播成为网红。

        屈笛在家中“啃老”多年,早就失去工作和自理能力,对别的事情毫无兴趣,唯独爱看余俊直播。

        余俊第一次在直播中提到侵害儿童话题时,屈笛呜呜哭起来,继而大喊大叫。张蕊芬大惊,连忙叫来付军河。

        两人将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张蕊芬冷汗淋漓,“小笛是害怕余俊说出去。怎么办,余俊现在算是公众人物了,他既然提到这件事,说不定将来真的会说出来。”

        如今的情况已经和当年反了过来。

        当年张蕊芬不允许屈笛说出被侵害的事,说理加恐吓。现在她已经不在意别人知道不知道,屈笛变成了这样,成婚什么的早就不可能。

        现在害怕“丑事”曝光的是屈笛,小时候母亲的话深深扎在他心里,他根本没有长大,或者说越是年长,心里的恐惧就越深。

        付军河只得安慰张蕊芬,“余俊只是提到这个话题,他不会说的。”

        张蕊芬激动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说?当年没有他就好了!”

        余俊越来越红,粉丝越来越多,他并不是每次直播都会提到侵害儿童的话题,但每每提到,屈笛就会变得极其焦虑和痛苦。

        终于,去年年底,张蕊芬说:“我们得做点什么。你是他的父亲,你曾经抛下他,付军河,你欠他。”

        付军河知道张蕊芬想说什么,“你要我去杀了余俊?”

        “当年是我们救了他!他答应绝不提到那件事!”常年照顾屈笛令张蕊芬也早已不再是个正常人,她疯疯癫癫地抓着付军河,“他总有一天会把那件事说出来,到时候小笛怎么办?”

        “疯子!”付军河一把推开张蕊芬。

        在今年查出患有“渐冻症”之前,付军河从不认为自己会遵从张蕊芬的话,杀了余俊。

        但是突如其来的绝症令他心态骤变。

        他恨上天不公,为什么让自己的儿子遭遇这样的事,为什么自己会患上这样的病。

        他看了很多关于“渐冻症”的纪录片,知道将来某一天,自己也会像纪录片里的病人一样失去行动能力。

        到那时候,他就是真的无法保护屈笛了。

        张蕊芬说得没错,是他抛弃了屈笛,让屈笛一出生就叫别人爸爸。屈笛是他唯一的孩子,他却不能陪屈笛更久了。

        夜里,他独自看着余俊的视频。

        当年那个清瘦的男孩已经长大,与粉丝聊起侵害儿童的话题时似乎一点阴影都没有。也许有朝一日,余俊真的会将秘密说出来。

        那时候他还活着吗,是不是已经躺在床上无法说话了?

        他是一个父亲,他必须在无能为力之前为可怜的儿子做最后一件事。

        杀死余俊。

        “在袁力曦妻子门上贴信的是你,穿上玩偶装劝余俊喝酒的也是你,为了彻底嫁祸‘恨心杀手’,杀害一个完全不相关女孩的还是你。”花崇说:“你所谓的父爱,居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局。”

        付军河闭上眼,“我对不起那个姑娘,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花崇说:“但我还有一个疑问,你和‘恨心杀手’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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