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66章 鬼胎(04)(1 / 2)
被害人的母亲,那便是海郡集团的董事长梁海郡。
梁海郡堪称南甫商界的“铁娘子”,以果断冷静著称,然而经历独子的死亡,她看上去光彩全无,脸上的悲苦无法被化妆品遮掩住,老态毕露。
“我只有一军一个孩子。”梁海郡嗓音颗粒感极重,像是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我请求你们,一定要找到凶手。”
花崇的视线在梁海郡眼中短暂停驻。
梁海郡的眼神和其他痛失爱子的妇人并无差别,这样的神态花崇见过太多次。可梁海郡更多一份克制,即便这份克制令她的唇角不住震颤。
“得知梁一军失踪后,你没有立即报警。”花崇对待案件相关者一视同仁,并不因为梁海郡的富商身份而畏首畏尾,“为什么?你觉得自己能够找到梁一军?还是相信梁一军不会出事?”
梁海郡文制精良的双眉耸起,“都有。我最初以为,有人想用一军来威胁我。这种事以前就发生过,还不止一次。一军没有继承我的事业,他有他想做的事,去掉梁这个姓,他其实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过得很平凡。没有人会针对他,他们只会拿他来针对我。”
“他们是谁?”花崇说:“梁一军曾经被绑架过?”
“竞争对手,甚至心腹,谁都可能。”梁海郡苦笑,“一军念小五时,就被绑架过一次,对方说,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就撕票。后来,一军上了高中,又遇到一次这种事。好在都有惊无险地解决了。”
花崇听说海郡集团安保力量强大,而梁海郡是南甫所有企业家里,最注重培养保镖的,梁海郡派人去山泞县寻找梁一军时,也许认为一定能够像前两次一样化险为夷。
“我不敢马上报警,我担心他们伤害一军。”说到这里,梁海郡的脸色变得更加暗淡。她低下头,下巴紧紧绷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如果他们要钱,多少钱我都能给。”
花崇说:“但是几天过去,你并没有收到任何来自绑匪的电话。”
梁海郡单手捂住脸,肩膀颤抖。
花崇给她留足了时间。
“我的人撒出去,找不到一军,也没有谁打来一个电话,我才知道事情比我以为的糟糕。”梁海郡哽咽着说:“我只能向警方求助,可是已经晚了……”
尸检显示,梁一军在8月13号就已经遇害,梁海郡14号凌晨才从李艾琪等人处得知梁一军失踪。客观上来说,她不必如此内疚,因为即便她立即报警,也救不回她的儿子了。
但这样的话,没人说得出口。
花崇叹了口气,道:“梁一军没有结婚,独自生活,你是他最亲近的亲人。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梁海郡沉默了很久,“我工作太忙,对他不够关心。我曾经以为我对他很了解,但是出了事之后,我才意识到,我除了知道他在哪里上班,有没有女朋友,其他一无所知。”
顿了会儿,梁海郡又道:“我现在无法判断,凶手针对的到底是他,还是我。”
在特别行动队刚接到这个案子时,花崇就有个疑问,梁一军为什么没有进入海郡集团工作,反倒当起了警察?
虽然有豪门子女放弃家族事业,追求自己梦想的例子,梁一军的选择值得尊重,但他是梁海郡的独子,梁海郡真的愿意让他去念警校、当警察吗?后来脱下警服后,梁一军为什么还是没有进入海郡集团,反倒在一家随时可能倒闭的小公司上班?
这过于不同寻常。
“凶手的动机我们正在着手调查,我这里还有一个问题。”花崇道。
梁海郡点头,“嗯,你问。”
花崇说:“梁一军当初为什么选择当警察?”
梁海郡眉心很不明显地皱了下,嘴唇有一个抿住的动作。
显然,这个问题触及到了她的什么,令她感到很不舒服。
走到这个位置的企业家,都是理智到近乎冷血,极其善于控制自己情感的人,梁海郡神情上的轻微波动反映出她内心的不平浪潮。
花崇目光如剑,“你其实并不愿意他报考警校?”
梁海郡下意识摇头,旋即尴尬地笑了笑,“我愿不愿意没那么重要,那是他的人生。他想当警察,从小就想。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被绑架过吧,两次都是警察救了他,他对这份职业有憧憬,我只能支持他。但硬要问我的意见,我肯定是不愿意。哪家父母不希望孩子继承自己的事业呢?况且我就他一个孩子。不过后来我也想通了,我的人生是我自己拼出来的,他的人生也该由他自己决定。”
花崇发现在说这段话时,梁海郡的声音不像之前那样沙哑,情绪也渐渐平缓下来。
梁海郡的经历有几分传奇色彩,南甫市的十大企业家们几乎都是受了家族的庇护,梁海郡一个女人,却是白手起家。
她并非南甫本地人,出生在农村,尚未成年就来到城市里打拼,在工厂里当过工人,在餐馆里当过服务员,遍尝艰辛。后来,她工作过的皮具厂接连亏损,眼看就要倒闭,她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请求厂长将皮具厂交给她打理。
这一打理,就打理出了南甫第一的皮具厂。靠着赚到的第一桶金,梁海郡开始扩展业务,乘上政策的东风,由皮具厂经理华丽转身,成为房地产老板。海郡集团的业务现在已经扩展到教育和电商,梁海郡眼光毒辣,总是能在一个行业兴起之前入局,极少失败。
如她所说,她的人生的确是她拼出来的。
不过南甫市民除了说她是“铁娘子”,还喜欢说她是“孤家寡人”。她没有结过婚,农村的至亲早在她微末之时就已经去世,或是不知所踪,梁一军的父亲是谁,八卦众说纷纭,当事人却缄口不言。
花崇决定将这个问题放一放,接着刚才的问题道:“但是两年前,梁一军从派出所离职,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他说他很累。”梁海郡说:“我和他见面的机会不多,几乎每次约好吃饭,他都会迟到,说是因为工作做不完。”
这一点花崇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我跟他说,如果实在受不了,那就不做了。”梁海郡摇摇头,“过了一段时间,他离职了。我打算让万群给他安排一下工作——对了,万群是我的秘书,葛万群。”
花崇示意梁海郡继续。
梁海郡说:“我原以为一军不再当警察之后,就会到集团里来,他很聪明,念书时成绩也好,就算没有读管理,也能很快上路。”
花崇说:“但是他没有听从你的安排?”
梁海郡再次擦了擦眼角,“他跟我说,他不喜欢在大企业里工作,也不想被区别对待,在集团里,即便周围的同事不知道他是我的儿子,上司也知道,他会不自在。一军从小就是个热爱自由的孩子,我能够理解他。”
“但他去当恐怖游戏策划这让我没有想到。”花崇问:“他很喜欢这份工作?”
听见“恐怖游戏”时,梁海郡眼珠左右扫了好几下,“我完全不了解,他说什么恐怖是永恒的兴奋点,虽然小众,但一直都有受众。坦白说,我有些生气。”
花崇说:“因为警察到小公司职员,梁一军的这种改变对你来说落差太大?”
梁海郡点头,“我可以接受他当警察,这和我的事业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但是去梦乡算什么?一军想做恐怖主题策划,我可以给他安排一个工作室,给他提供所有支持,把梦乡买下来都没问题,但他非要去给人打工。”
花崇说:“最后你还是妥协了?”
“我没有选择。”梁海郡道:“我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和一军产生隔阂。我和他,彼此都是对方唯一的亲人。”
现在,唯一的亲人死了。
花崇提及前段时间的生日宴,“梦乡的员工说,梁一军工作一年多,一直隐瞒着身份。他当警察时,大部分同事也不知道他的背景。你们应该是故意这样做的吧?这么多年来,媒体也没有报道过他。那为什么在你的生日宴上,他突然被媒体曝光?”
“不算突然。因为一军小时候被绑架过,我很注意保护他,在他初中到大学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媒体拍到过他。”梁海郡说:“后来他当上警察,我其实安心了很多,这方面就放松了。但他自己很不愿意被叫做什么富二代、梁海郡的儿子,所以这几年其实是他自己瞒着同事。生日宴之前,我特意问过他,怕不怕被媒体拍到。他说没有关系。我这才没有去跟媒体规定能拍什么不能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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