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95章 神眼(11)(1 / 2)
韩炯起初不愿意动,大概也不是不愿意,可他怕柳至秦。
他见过这个高个儿警察两次,两次对方都没有穿警服,就衬衣加西裤的打扮,不怎么严肃,不像别的警察那样眉间全是挤出来的褶皱,可他就是觉得畏惧。
就刚才说话那会儿,柳至秦甚至还笑了笑,可他非但不觉得轻松,反倒更加紧张。之前他打过交道的警察,压迫感都是通过刻意装出的凶狠表情表现的,柳至秦却是眼神,状似轻飘飘地刮来一眼,却藏着细而锋锐的刀。
韩炯咽了口唾沫。
柳至秦走出几步,转过身来时,韩炯不仅没有跟上,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柳至秦凝目,语气很淡,“怎么?要我来拉你?”
韩炯连忙摇头,脚步快过意识迈了出去,像被牵引着一般进入一间问询室。
顶灯打开,黑漆的小空间立马变得明亮,但光明有多大,阴影就有多深。柳至秦朝座位抬了下下巴,“坐那儿。”
韩炯坐下后不断搓手,头半低着,撩着眼皮看柳至秦。任何人这么看人时都显得阴沉,韩炯更是如此。“上次我已经说清楚了,你还有什么想问我?”过了会儿,柳至秦还没开口,韩炯就忍不住先张口了。
柳至秦懒散地抄着手,韩炯身上有一种匪气,可他要愿意,他能比韩炯更匪,“你再想想,真说清楚了?没别的事了?”
韩炯一和柳至秦对视,就别开了视线,声音小了些,“没什么了啊。”
柳至秦点点头,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然后放在桌中间。韩炯看向手机,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屏幕底色是黑的,流动着几道光,看上去正在播音频,可暂时没有声音出来。
韩炯狐疑地往前探着身子,而就在他凑近手机时,女人的喊叫突然穿了出来,吓得他立即向后一仰,椅子腿在地上滋出尖锐而刺耳的声响。
韩芬说:“是不是你?你杀了她!你杀了她!”
韩炯啊了声,瞳孔紧缩,下意识就要抢手机。
柳至秦哪能让他抢,敏捷而从容地起身,在他碰触到手机之前,就轻松地将手机拿了回来,然后居高临下道:“坐下。”
韩炯眉毛跳得厉害,眼中凶光阵阵。
柳至秦又说了声:“坐下。”
韩炯缓缓放低身子,“你……你……”
“你和韩芬在逃生通道争吵,碰巧被我听到了。”柳至秦继续放着录音,在韩芬的语无伦次中说:“你和你姐都没有说实话。”
“不是,她脑子不清醒!”韩炯焦急道:“易茗是她唯一的女儿,就这么出事了,她心理上受不了,乱了,才说出那种话。我怎么可能杀易茗?那是我亲外甥女!”
柳至秦低哼,“那她为什么没有提别人,单单提了你?她刚一得知女儿遇害,就认为你这个舅舅是凶手。”
韩炯拍着桌,“我不是凶手!我就没来过凤兰!”
柳至秦很轻地蹙了下眉。
在裴情划定的死亡时间内,韩炯的确不在凤兰市,旻前县几个公共监控都拍到他了,这是很硬的不在场证明。
但韩家一家人都疑点重重,柳至秦并不打算让他宽下心来。很多线索都是在嫌疑人紧张焦虑的时候暴露出来,韩炯目前不算嫌疑人,但身上或许有警方需要的东西。
“别跟我嚎。”柳至秦说:“我还没有因为这事去找过你姐。把你叫这儿来,是想听你解释解释韩芬为什么认为是你杀了易茗。你说她不清醒,但再不清醒,如果没有什么原因,她也不会怀疑到自己亲弟弟身上吧?你给我一个能够说服我的解释,你要说不清楚,那行,我就直接去跟韩芬要解释。”
听到这儿,韩炯整个脖颈都绷了起来。这是在非常慌张时本能的肌肉反应,柳至秦一下就读出其中的信息——他害怕警方向韩芬提问。
“我就,我就以前和易茗闹过矛盾。”韩炯低着头,说话时不断眨眼,汗水顺着额角往下,“她从小和我关系就不太好。我过来和我姐一起做生意,她很不愿意。”
柳至秦接触过很多撒谎的案件相关者,韩炯此时的状态和他们就有些像,说的话不全是谎言,但真里掺着假,让人无法第一时间去判断哪一句真哪一句假。不过韩炯一来就提到了生意,这可能是在被逼问时来不及思索更多,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围绕韩家和易茗遇害,最大的两个问题一是易茗和家人的关系,另一个则是易茗父亲易隆的失踪。而韩炯之所以会和韩芬一起做生意,正是因为易隆失踪之后,易氏海鲜煲缺一个主事的人。
柳至秦往细了问:“为什么闹矛盾?你和易茗也差了那么多岁数了,你跟一个小孩儿还能闹出什么矛盾?”
韩炯撕着嘴上的死皮,还是没有抬头,“她恨她妈把店交给我管。我不姓易,不是他们易家的人。”
柳至秦正好将话题牵到易隆的失踪上,“易茗的父亲到底是怎么失踪?”
闻言,韩炯忽然抬起头,肩膀有个明显上耸,然后收起的动作。
易隆失踪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找不到人,那就是任家属怎么说。家属有撒谎的可能,但即便是撒谎,柳至秦也想听一听。
“他……”韩炯拖长了尾音,眼角时不时勾起。
柳至秦说:“挺大一件事了吧,想不起来了?”
“不不。”韩炯咳了几声。这一系列细小动作反映出他内心的慌张,他不是因为时隔太久而陷入回忆,而是在临时编造说辞,“姐夫……易隆喜欢喝酒,他是岛上的人,他们都喜欢喝酒。每天晚上收了店,他都要出去喝酒,有时晚有时早,我姐给我们说过很多次,怕,怕他喝多了出事。他们还因为这件事吵过架。”
“后来,后来也是这个季节,11月,气温已经很低了。”韩炯吞吞吐吐往下说,语气极不连贯,“有一天他出去了就没回来。他以前也有喝多了就在外面住的情况,我姐就没有立即去找他。等到第二天要开店了,人还是没回来,我姐才给我们说,我们分头出去找,还报了警,但是也没有找到人。”
柳至秦等了半分钟,问询室异常安静,韩炯的呼吸声清晰而沉闷。
“就这样?”柳至秦忽然说。
韩炯下意识一吸气,“反正人就是这么丢的,警察来了,我姐家,还有易隆老去的那些店都找过了,是真的找不着人。那警察都找不到,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啊?”
柳至秦原本只是觉得易隆失踪、韩炯成为易家海鲜煲老板、易茗和母亲关系疏远、韩芬骂韩炯是凶手这些事情串起来可能指向韩炯和易隆的失踪有关。这么一问下来,就基本确定韩炯脱不了干系了。
一个人无缘无故失踪有太多可能,为了去做某一件事只占其中极其稀少的一部分,毕竟普通人不是谁都背负着责任,有必须隐姓埋名才能达成的目标或者使命,失踪者的绝大多数都是遇害了,而遇害者中大多数,又是被最亲近的人所害。
这听上去很残忍,但事实就藏在这份冷酷的残忍里。
柳至秦往后一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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