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第143章 夺生(1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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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儿,讲解员脸色忽然沉下去,“不好意思啊,不该提到他。”

        这里不该被提到的,恐怕只有遇害的汪杰了。

        花崇立即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讲解员叹了口气,“我如果说了,你们不会觉得晦气吧?”

        花崇摇头,“有什么晦气不晦气的。”

        “他前阵子被人给害了,警察查了很久,也没找到凶手,可惜啊,挺好一人。”讲解员说:“他讲解风格挺犀利的,也很有个人色彩,我刻意模仿过他,但可能感悟没那么深吧,就犀利不到他那儿去。”

        花崇说:“怎么个犀利法?”

        “对社会上的很多热点,他都有自己的看法,还能和文物结合起来。”讲解员回忆片刻,“就比如说我们刚才看的青铜器馆,你知道那个时代,人的尊卑贵贱是分得很清楚的,贵族和奴隶天生就有无法迈过的鸿沟,贵族杀害奴隶取乐也是可以的。以前我们这儿发生过富人高薪招聘奴隶的事,有几个学生被玩残了,媒体闹得沸沸扬扬,他把历史和当下结合起来,说那些富人的行为不是不能理解。”

        花崇双眉轻轻压了压。

        讲解员继续说:“反正他一直是这样,总有他的道理,当时我们也不知道他自己就是富二代啊,后来知道他家是干什么的,觉得他有那些认识也不奇怪,他本来就是那个阶层。”

        所有展馆都走了一遍,讲解员笑着请花崇给自己打个好评。花崇笑了笑,答应了,在电子屏那儿打过分之后,再次找到汪杰的介绍页看了看。

        博物馆的打分系统最高分是5分,汪杰属于5分讲解员,上次花崇先入为主认为5分讲解员就是全好评,这回从五颗星那儿点入,才发现其实也有游客打了3分,甚至是1分,但这些低分都被隐藏了,没有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不会影响明面上的5分。

        在打分这件事上,往往有个规律——给好评的很少评价,即便写了几行字,也几乎没有实质信息;差评就不一样,既然是差评,就必然有给差评的理由。

        系统还保存着差评原因,只是极少有人会点进那个被隐藏的界面。

        花崇点开,越往下看,眼色就越深。

        “这个讲解员三观绝对有问题,讲文物就讲文物,夹带私货干什么?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喝不上奶茶的女孩儿,在他眼里就低人一等,就不该被帮助,放在古代就是奴隶?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我是脑瘫患者,我生病不是我的错,我一直努力生活,但在他的认知里,我这样的人好像就不该奋斗了,奋斗也是丢人现眼。他没有说我,他说的是盲人,觉得我们这些特殊群体拖累了整个社会的发展。”

        “我不能忍受他拿江心村的事来开玩笑,我是老安江人,江心村出事时我在新闻里看到了。死那么多人,他竟然说那是优胜劣汰,自然法则?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当上讲解员的。”

        类似的评论还有几条,花崇看完后又看好评,寥寥留言几乎都在吹捧汪杰的“独到见解”,肯定他所谓的“优胜劣汰”。

        好评占了绝大多数,可见大部分客人赞同汪杰的看法。

        花崇找来部分汪杰讲解时的视频,发现他确实喜欢表达自己的观点,由于他幽默风趣,游客大多被他逗乐,即便是说起江心村时,他用的也是那种轻松的语气。

        游客如果不是本来就是被他讽刺的一方,几乎不会感到被冒犯,从而给他留差评。

        不过讲解员带客时一般不会被录下来,汪杰更多工作时的状态只能由同事的回忆去推断。

        花崇回到市局,和柳至秦大致交流了一下看法。

        “也就是说,汪杰因为自身的成长环境,体会不到底层、不幸者的疾苦,在他眼中,他们不值得被拯救,就该遵循优胜劣汰的法则,被光明正大地抛弃。”柳至秦缓缓道:“而且他还倾向于站在施害者的立场看待一件事,他喜欢接触文物,放弃进入家族企业,来到博物馆做‘清贫’的工作,实际上是因为他向往古代那种阶级分明的生活?”

        花崇坐在电脑前,“我之前一直不太能想通,他为什么选择博物馆。现在有头绪了,接触文物,将自己带入几百几千年前的社会,这让他觉得很满足。在那个时代,他是贵族,是统治者,可以肆无忌惮地踩踏奴隶和被统治者。博物馆就是他的精神乐园。”

        柳至秦抱臂,沉默了会儿,“我们这算是找到三名被害者的共同点了吗?”

        花崇点头,“第一名被害人黄霞,站在决策者的角度,甘当资本的一把冲锋刀,不考虑失去工作的工人如何生存,认为他们没有用了,就该离开,不该继续占着公司的资源。”

        “第二名被害人汪杰,出身给了他优越的成长环境,他认为他自己就是优,底层就是劣,他可能不是故意去发表他的那些观点,但他发自内心认为,疾苦不该存在。那些‘失败’的人活该渐渐消失。”花崇接着道:“至于第三名被害人况明,他掠夺了残疾人快递员的工作机会,认为这些人就不该出来,反正社会福利那么好,总不至于饿死。”

        “对别人的痛苦视而不见,眼睛长在天上。”柳至秦说,“但他们不该就这么被凶手‘裁决’。”

        花崇歇了会儿,“不知道赵队那边有没有进展。”

        赵樱将重案组分成两拨,她自己跟的是况明这边。随着排查的进一步深入,她发现经常给二兄老卤送餐的店铺里,有个名叫刘珊的竟然是她同乡。

        “江心村?”花崇对这个村子有些敏感,赵樱只是在与他说案子时提到了这个插曲,他却忽然打断,问起刘珊的情况,“况明出事之前,正好在约龙门灶头鸡点过外卖,那天送餐的人中,有刘珊吗?”

        “有。”赵樱说:“况明点得多,送餐的除了刘珊,还有另外两个男性。”

        花崇观察了赵樱一会儿,觉得她在提到刘珊时,情绪比较高涨,“你们以前认识?”

        赵樱摇头,“不认识,但都是从江心村出来的,不容易。村子封了,我们这些幸存者被送到各个地方,这么多年我也没再见过同乡,这回遇到她,看她过得不错,我还是挺欣慰。”

        花崇想起早上听到的新闻,“你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乡了吧?”

        赵樱叹了口气,苦笑道:“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家乡啊。我是最幸运的,被救出来了,我的所有亲人、朋友都永远留在了那座大山里。”

        这必然是赵樱的一块伤疤,即便她能够平静地提及,这平静里仍旧有伤痛。

        花崇继续看排查报告,逐渐发现这个刘珊和二兄老卤的关系其实非常亲近。

        阿姊路上有不少餐馆,几乎都是卫生条件不合格的小店铺,规模最大的是约龙门灶头鸡,谁家想吃好的了,想搞搞聚会,那就去约龙门吃,或者直接让约龙门的服务员送来。平时就将就吃。

        约龙门旁边有个盒饭铺,虽然不在一个店面上,但老板其实是一个人。老板计划得好,盒饭他们家要做,大鱼大肉他们家也要做,满足两种需求。

        刘珊几乎每天都会推着餐车去二兄老卤送餐。除了员工、快递员,以及供货商,她算得上是和二兄老卤打交道最多的人了。

        而这个人在前期调查中,几乎没有进入过警方的视线。其实这么一个人,已经是二兄老卤的半个员工了,有时下午盒饭铺闲,她还会来坐坐。

        她对况明的了解,不一定就比其他员工少。

        赵樱说:“花队,你好像怀疑刘珊有问题?”

        花崇考虑了一会儿,决定不隐瞒赵樱,“我们现在正在寻找三起案子根源上的联系,这你是知道的。”

        赵樱点点头,“对,我和我的队员也正在做这件事。”

        “从和二兄老卤的关系亲疏来说,刘珊应该放在被重点关照的范围内。”花崇接着道:“她有个特点——是江心村的幸存者。而我在查汪杰的过程中发现,汪杰曾经公开调侃过江心村,认为当年的自然灾祸是优胜劣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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