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第167章 尘哀(1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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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柳至秦被巨大的痛楚挤压,那些沉重的东西撕扯着他的身体,让他无法自控地抽泣。

        他听见有人在叫他。声音很远,隔着有实质的、扭曲的空气,听上去是那么陌生。

        可即便如此,那也像一根朝他抛来的绳索。他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崩塌的世界全是降下的灰烬和土块,他什么都看不到。

        但他确定那里有一束亮光。

        在乌云与铅灰组成的空间里,光芒何其可贵。

        渐渐地,那声音变得清晰——

        “柳至秦!”

        “小柳哥!”

        “柳至秦!”

        他满脸是泪,他很少这样哭过。只有在梦里,他才敢这样宣泄。

        他感到有谁正在擦拭他的眼角,很温柔地将眼泪抹干。

        是谁呢?他望着声音和光的方向想,这么温柔的人,会是谁呢?

        花崇声音压得极低,柳至秦不仅魇住了自己,也魇住了他。柳至秦在睡梦中流露的悲恸将他的心也拧成了又皱又湿的一团。

        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法来爱这个本该无罪,却必须扛起罪恶的男人。

        “柳至秦……”他的嘴唇贴在柳至秦眼角,声音比刚才更轻了,尾音微颤,“小柳哥!”

        柳至秦长吸一口气,终于从梦魇中挣扎出来。

        花崇撑起身子,仍是蹲在沙发边,单膝点地的姿势。

        柳至秦身上那件羽绒服因为起得太急而滑落,就掉在花崇身边。

        “我……刚才……”柳至秦声音有些哑,他凝视着花崇,花崇也望着他。

        须臾,花崇伸出手,手掌托着他的脸颊,拇指在他眼尾轻轻摩挲。

        那里还有些洇湿,花崇想将最后一点泪痕也擦干。

        有他在,他的小柳哥不该这么悲伤。

        花崇的拇指并不细腻,茧贴在眼皮上,刺刺地痒。

        柳至秦放空了片刻,像是还沉浸在刚才的梦中。但这存在感极为鲜明的痒终于让他一点点回到现实里。

        他眼中浓重的雾气散去,眸子如以往一般黑沉,是深邃的黑夜是无尽的海。

        花崇手腕被抓住,条件反射抽了一下。柳至秦抓得更紧,用那一把低沉磁性的声音说:“谢谢。”

        花崇摇摇头。

        柳至秦闭眼,在花崇手腕上亲吻。他低头的模样很虔诚,亲吻的是自己的神祗,也是这个世界上仅剩下的牵绊。

        花崇想站起来,但蹲得太久,腿竟然有些发麻,撑起时颤了下,往下面坠去,被柳至秦接住了。

        柳至秦起来,将尚有体温的沙发留给花崇,“忙整宿了,歇一歇。”

        花崇现在确实需要睡眠,便躺在柳至秦的温度上,“有事及时叫我。”

        柳至秦将羽绒服搭他身上,“放心。”

        花崇躺了不到3秒,就把羽绒服掀开了。

        柳至秦问:“怎么?”

        “把你那件给我。”花崇伸手:“反正在室内,你也穿不着。”

        柳至秦笑了,“你自己的不行啊?”

        花崇这时一点儿不像稳重可靠的队长,“要你的。”

        柳至秦只得将自己的拿来。花崇接过就把自己裹起来,还翻了个身,面朝里面,将背留给柳至秦。

        柳至秦又扯了下羽绒服,给他掖好了,这才关上门离开。

        被擒获的五人虽然都未交待自己和“银河”的关系、接受过什么培训、如何执行任务,但柳至秦通过他们的通讯网络,将其他身处安江市的“工兵”也挖了出来。

        由于这案子牵连太广,抓捕是由特别行动队的特警刑警混编小组亲自执行,昭凡挨个把人押到市局,一共21人,每个名字都在柳至秦拟出的名单上对得上号。

        这些人彼此联系紧密,但各有亲疏,像企图劫持刘林燕的五人平时就生活在同一街道。

        不过一番查下来,他们这群“工兵”里也有一个头儿。

        付力军32岁,中等身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有几分书卷气。而他的工作也的确与书有关——这么一个犯罪组织的底层成员,竟然是一所小学的语文老师。

        昭凡闯入他租住的房屋中时,他正在煮面条,过的生活看似和普通单身汉无异。

        此时他坐在审讯室,黑框眼镜已经摘了下来,就放在桌上,神情近乎从容。

        “你想知道什么?”

        花崇说:“看来你比你的手下更识时务。”

        付力军笑了笑,“你们已经查到我了,我不交待就能有好日子过吗?”

        花崇说:“你们是‘银河’的人?”

        付力军点头,“没错。”

        “你们的身份是由‘银河’统一伪造?”

        “也没错。”

        花崇盯着付力军的眼睛,“你是谁?”

        付力军撑起眉弓,“你对我感兴趣?”

        花崇说:“我对‘银河’的‘工兵’感兴趣。”

        “工兵”这个词显然令付力军不悦,他皱了皱眉,眼神阴沉下来。

        “你和你的手下一样,一听到这个词就十分排斥。”花崇说:“那你们认为自己是什么?”

        付力军说:“我们是‘银河’的孩子。”

        花崇点点头,“你们是一群无父无母的孤儿,是‘银河’捡到你们,给与你们不愁温饱的生活。”

        付力军沉默了一会儿,“没错。”

        花崇又问:“你的家乡在哪里?”

        “夏丰村。”付力军苦笑,“没听说过吧?边境上的一个村子,名字里有夏天的夏,丰收的丰,但我们既没有夏天,也没有丰收。穷,穷到后面,就只能死。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差点就死了,但‘银河’救了我们。”

        花崇问:“哪个‘银河’?”

        付力军一怔,“你是说首脑‘银河’?你是在嘲笑我吗?我怎么可能见到我们的首脑?我说的‘银河’是我们强大而无私的组织,它庇护我们这些活不下去的人,老师教会我们必要的技能。”

        花崇问:“你被‘银河’从夏丰村带离,后来生活在哪里?”

        付力军说:“你是想套我的话,问我‘银河’的老巢在哪里吧?”

        花崇说:“刚才你还说你自己识时务。”

        “我告诉你也没用。”付力军说:“我们后来一直生活在R国边境,那儿的自然环境其实和夏丰村没什么两样,只是隔着一条国境线而已,冬季还是那么漫长,没有夏天。但是我们有房子住,有食物吃。那儿叫多努滋卡,但它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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