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1 / 2)
大殿里的气氛静得可怕…
两人之间只互相僵持着,怕是一个头发丝掉落的声音都能被听见。
裴竞坐于御案台后,牙关紧闭,嘴角却还偏偏含着笑意,只是这笑意间冷煞的眸光,却好似怎么也藏不住了。
略微顷刻后,裴竞轻微后仰,倚在紫檀木椅上,漠然地朝着裴湛处看了一眼,才假装喟然长叹般说道:“看来四弟是不满意江家姑娘了,就是苦了母后,一直为你的婚事操心。”
话间任谁听了都觉苦口婆心,想他不过是一个关心母亲和胞弟的儿子和兄长。
裴竞曾无数次想过裴湛在自己面前低首下心的模样,可偏偏今日,他却得不到任何的畅快。
而如今立在下首的裴湛却只是行着君臣之礼,郑重其事地一揖后,出言道:
“臣于那日所言并非戏言,臣请求娶臣所求之人为妻。”
所求之人?
裴竞不禁在心底冷笑道,说到底裴湛不过连阿荇的姓名都不知道,竟然还妄图娶她。
掩下心中的厌烦,面上只当做可惜地继续说道:
“四弟能有心悦之人,做皇兄的自然高兴,不过,四弟也该知道,宁王妃之位,如何也该是高门闺秀才能与之匹配的,一个脱了籍的丫鬟,终究是担不起这个位置。”
随后,更是语重心长继续说道:“皇兄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四弟难得有看上的女子,一个妾室位置,想来母后也不会反对的。”
他要让阿荇知道,裴湛对她也不过尔尔。
裴竞正等他应下之时。
岂料裴湛却在下一刻屈膝跪于地上,双手呈于头顶的正是可以指挥镇北军的调令。
“臣愿自请前往北地,无诏,绝不入京。”
他做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也非一夕之间,从他入京之时,他便一直在考虑这个事情。
如今三年孝期已满,再加上他也无意让颜颜卷入裴竞对他的猜疑和防备之中。
上交兵符,自请离京,也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想他之前不过也是逞一时之气而已。
裴竞的目光落于裴湛手上的兵符上,他想,若是两年前,甚至一年半之前,裴湛与他说这些,他答应便也答应了。
可他筹谋了这么久,甚至是阿荇也卷入进来。
他万没有只是收走兵符这么简单了。
沉默片刻后,才做怅然若失状,起身走至裴湛面前,抬手将人扶起。
“四弟若是这么一走,还不知道母后得多伤心。”
裴湛知道裴竞的意思,不过是以孝道压他,他只是不知,为何裴竞忽然就变了风向。
正还疑惑之时,就只见裴竞从御台上拾起一卷画像在裴湛面前展开。
乍一看,画中之人与颜颜似有几分相似,但周身入目后,又丝毫没有相似的地方,说到底一副皮囊而已。
“此人是工部尚书的幼女,年方二八,朕与母后商量了,四弟的妃妾,也该找按着四弟喜欢的找。”
“朕有意…”
赐婚二字还未说出口,裴湛便又行跪下。
“臣多谢陛下美意,只是臣不愿委屈心上之人,亦不想辜负别的姑娘。”
裴竞也无谓于他的态度,收拢画像时,却加诸了最后的意思。
“母后已经打算赐婚,因为四弟前几日所言,母后她老人家已经多日寝食难安,这两日更是多次传唤了太医。”
“若四弟一意孤行,难免不会伤了母子间的情分。”
裴湛自问,他和母后之间确实存在些许问题,当年他欲北上,母后拼死反对,最后还是父皇拍板,才让他去了北地。
他知道,母后怕他丧命,她说她承受不起丧子之痛,他也明白。
只是,若他留在京城,不与裴竞争那位置,他便只能做被人安排的傀儡,过着别人安排好的生活。
而他不愿,亦不想。
他喜欢边关的生活,纵使苦寒,却让他深信他在做着有意义的事情,而不只是享受百姓的岁奉,空度余生而已。
裴竞本以为他会松口,只要他娶了别人…
阿荇便断不为他动心的。
“多谢陛下提醒,母后那边,臣自会有所交代。”
言罢,留下兵符后便自请退下了。
直到裴湛退下半刻钟后,周有崖才踏入了殿中。
“你都听到了。”
周有崖一身寺人装扮,恭谨立于一侧,斟酌言语后说道:“这说明…颜荇做得很好。”
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周有崖也没想到,他本以为,颜荇能以婢女的身份留在裴湛身边已经不错了。
没想到她还能让宁王如此上心,倒是他小看了颜荇的手段了。
果然,美人乡即是英雄冢。
“陛下大可以越过太后,直接赐婚。”
周有崖确实没太明白,这何必非要借太后的懿旨。
“不可。”
裴竞将手中的画像直接一扔。
“不能让阿荇知道。”
他若赐婚,难免不会让阿荇对他心有芥蒂,这件事如今只能让太后亲自来做。
…
延福宫内
太后被气糊涂了,只能由着宫人替她按压穴位疏解。
身旁的嬷嬷显得惴惴不安,这如今,申时都过半了。
“娘娘,宁王殿下都已经在宫外跪了两个时辰了,怕是连午膳都没用…”
嬷嬷也不知道,这都算什么事。
先是宁王急匆匆地过来,说要娶一个奴籍脱身的丫鬟为王妃。
把太后娘娘给气的。
说他敢娶,就不要认她这个娘。
宁王也不松口,一来二去就杠上了,一个在屋内绝食,一个就干脆跪在了殿门外。
反正她觉着,为了一个丫鬟,属实是没必要伤了母子间的和气。
“那是哀家的错吗!哀家又不是不让他纳了那个狐狸精,不过是让他先娶正妃而已,弄得像哀家棒打鸳鸯的样子。”
太后是越想越生气,怎么也没料到,他们母子会在这件事上…
她自问已经够通情达理了。
她还愿意给那个丫鬟一个名正言顺的妾位,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可直到日薄西山,她儿子还跪在外面。
是半点没有松口的意思。
劝也劝了,骂也骂了…好好一个年,这过的。
太后也沉不住气了,直接便冲出殿外而去。
却在见到的一刻,心疼了。
他这病才好呀,她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裴湛确实因为风寒初愈,有些力不从心,可还是固执地撑了下去。
脑海里想过的是颜颜之前入宫立在这里的情形。
他想为他和颜颜争取一个机会。
“你就这要这么伤母后的心吗?就为了那么一个女人。”
太后也是越想越伤心,手扶着胸口,满泪满泣地控诉着,甚至夺过一条鞭子,便往人身上抽。
她不信她打不醒这个不孝子。
鞭子甩上身,发出实打实的声音,裴湛也不躲,只由着他母后出气。
“求母后成全。”
太后哪里能理解和成全,知道阿湛甚至要离京,又去那个旮旯大小的北地,就为了那个丫鬟,她就心痛。
当年,她盼了多久,才将人盼了回来,她不过是说了些许重话,母子之间,就不负往昔。
她本以为儿子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有儿媳妇的帮衬,他能理解她这个做母亲的心情,可最后…
她虽也承认,她…或许于阿湛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可…哪有当娘的不是的。
气急之下,抠下手中的玉镯便往地上砸去。
玉镯应声而碎,碎片溅了四处。
偏偏裴湛也不闪躲,愣生生被划破了脖颈。
伤口看着细,却也深,没一会,便有献血冒了出来。
太后哪里见过这阵仗,急忙让人宣了太医,直站在原地哭。
…
许是当真得了苦肉计的好处。
太后也不再绝食了。
等裴湛包扎好伤口后,便让他出了宫。
“王爷,值得吗?”
郑域看着王爷如此狼狈的模样,只觉着红颜祸水四个字,那女子是真单得起。
若是自家家姐,断不会让王爷陷入这样的境地。
平时,王爷哪有这般不理智的情况,为此,得罪了陛下和太后不说,还交了兵权,那可是王爷在京中保命用的。
值得吗?
自然是值得。
不知为何,裴湛的心情还不错。
“别告诉你家娘子今日的事。”
他不想让她知道太复杂的事情,只要让她知道,他可以娶她就行了。
夕阳的余晖落下。
马车上,裴湛碰了碰脖子上缠着的纱布,心想,自己果然还是替颜颜在他母后那里找了一顿成见。
只是,他终于也可以带她去见北地那满山的银装素裹了。
她一定会喜欢的。
但是也有点隐隐的担忧,颜颜会不会不愿意跟他去边关。
他得告诉她,他不会让她受苦的。
…
裴湛回到府里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将身上有些破口大衣衫换下后,徒步走至桂山院门口,隔着沉重的木门向里看时,才发现,温和的灯火下。
着水蓝色襦裙的女子,正抱着栗子在嬉闹。
“你这狐狸好笨哦…”
“这架子不是那么爬的…”
“你要是晚上再闹窗户,我就不给你饭吃了。”
裴湛正看着入迷,忽然就不小心碰到了院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女子听见动静,半蹲着的身子转过身来。
又在见到他时,眉眼舒展,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堪比雨后的飞虹。
“殿下。”
阿颜稍微拎起一点裙摆,小跑着,朝着裴湛而去。
原先因为天暗,看不太清。
却在走近时,发现他脖子上受伤了。
“殿下,您怎么受伤了?”
裴湛不是入宫去了,怎么还能在宫里受伤了。
她不及裴湛高,因此凑近查看他的伤势时,只能踮起脚尖来。
却在将将靠近时,被裴湛搂着来腰,猝不及防下,她没站稳,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被他抱了个满怀。
只听耳边传来裴湛低哑的轻笑声:“这么着急投怀送抱的?看来是本王昨晚不够卖力了。”
裴湛的病前两日才好,昨晚说来确实是他们间隔许久的一次。
做得也确实荒唐了些。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