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阿丑在等我(1 / 2)
第153章 阿丑在等我
屋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钟离笙又与越无咎对视了一眼,两人很明显地同时感觉到了施仲卿的抗拒。
他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钟离笙还是说得保守了,就施仲卿在陵园里那石破天惊的出手一截,何止是一甲子功力啊,恐怕深厚到他们都惊骇的地步。
但施仲卿如今年纪也不算大,连知非之年都够不着,哪来这么深厚的功力啊?
他要么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要么就是有高人传功于他,但不管是哪一种,显然他都不欲令人知晓他的绝世功力,平日里更是装得滴水不漏,若不是今日情势危急,他不得已为了救人出手,恐怕他还会将这个秘密永远藏下去。
屋里的氛围愈发微妙诡异,隐隐有种山雨欲来之势,越无咎与钟离笙不由自主地靠近施宣铃,将她一左一右地暗暗护住。
两个少年郎如同林中警觉的山兽般,一人握紧长剑,一人扬起扇骨,目光齐齐盯着梳妆台前那道僵立的背影。
“没有人教我功夫,我无门无派,不过是——”
终于,施仲卿开口了,声音有些沉闷:“不过是我年轻时有些特殊的际遇罢了,世间太多隐士高人,处处皆有卧虎藏龙之辈,我这点本事也不算什么,之所以平日不显露出来,盖因我在朝为官,司尚书一职,也用不着什么武力,没必要彰显人前惹来非议,也请你们将今日之事隐瞒下来,勿要声张。”
顿了顿,施仲卿又接着意味深长道:“你们也不用对我有诸多猜疑,施某一生堂堂正正,这身功夫不会用来伤人,只会用来救人,收起你们手里的武器吧,你们打不过我,我也不会跟你们打……”
那身官袍分明站在梳妆台前,头也未回,却仿佛背后长了双眼睛一样,不仅能看到越无咎与钟离笙严阵以待的架势,甚至还能看穿他们的意图!
这下诡异的气氛刹那间变得有些尴尬了,两个少年郎再度对视一眼,纷纷轻咳了两声后,一个心虚地收了剑,一个心虚地合拢了折扇。
“施伯父哪里的话,是您多想了,您可是宣铃她亲爹,我们又怎会恶意揣度您,在您面前造次呢?”
还是钟离笙脸皮厚,面不改色地给自个儿找着补,施仲卿也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再多说些什么。
屋中的一番暗流涌动终是翻了过去,施仲卿好一阵找寻后,却是忽然转过身来,对着施宣铃温声道:
“遗书被我收进了一个木匣中,但隔了这么些年,我兴许记错地方了,你阿娘的遗书没有放在这处梳妆台里,我再进里屋找找去,你们在此稍候片刻,宣铃,你等一等爹,行吗?”
对着施仲卿殷切的目光,施宣铃抿了抿唇,久久没有开口,似乎在判断些什么,施仲卿连忙道:“好孩子,你再信爹一回,爹绝对没有骗你,你阿娘的遗书当真就放在这!”
施宣铃又看了几眼施仲卿,到底轻轻一点头。
待到那身官袍跨进里屋,再也瞧不见后,钟离笙这才将折扇一打,凑到施宣铃与越无咎耳边:“这施大侠不会进去伪造遗书了吧?”
他先前一直戏谑地称呼施仲卿为“施老头”,说他就长了个忧国忧民的史官样,如今见人家露了一手后,立刻极为自觉地将称呼改成了“施大侠”,言语间对施仲卿的态度也恭敬了不少。
越无咎向钟离笙投去了一个鄙夷的眼神,“你这家伙还真是慕强,变脸变得比谁都快。”
“谁不崇慕强者啊?大哥,那可是一甲子,不,可是足足几百年的惊人功力啊,你在世上还能见到几个这样的强者?估计我爹来了都最多跟施大侠打个平手,我们在他面前亮兵器,的确是不自量力……”
听钟离笙这样说,越无咎也不禁皱了眉头,思量起来:“其实今日在施家陵园里,他是有所保留的,估计怕误伤到宣铃,我瞧他一直都是收着势在打,否则宣铃根本在他手中走不了那么多招,恐怕他真正的实力还未展现出来,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谁说不是呢?我娘教那丫头的神箭术法威力多大啊,她爹居然挺着胸膛冲上去,在半空中徒手接住了那支箭,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跟没事人似的,这得有多么可怕的功力啊?说不准宣铃能轻易学会那什么万灵召唤术,就是继承了她爹的惊人天赋,毕竟虎父无犬女嘛,老越你说对不对?”
那头两个少年越说越起劲,沉浸在了武学探讨的世界,以及对施家老爹从头到脚的各番猜测与惊叹中。
这边的施宣铃却是缓缓扫视了一圈屋子,屋中竟还是当年她阿娘在世时的摆设,一丝一毫都没有动过,尤其是那面梳妆镜。
施宣铃记得太深了,她一步步走上前,眼眶一热,对着那面泛黄的镜子,茶色的一双眼眸里竟泛起了泪光。
她当年就是在这面梳妆镜前,最后一次替母亲梳发。
手腕上的铃铛颤动摇晃着,少女纤细的手指徐徐抚上了那镜面,镜中人影隐隐约约,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又听到了多年前那个午后,阿娘在床上招手让她过去,对她柔声说出的那番请求:
“小铃铛,你扶阿娘到那梳妆镜前,替阿娘梳梳头发,再用手沾点唇脂抹到阿娘嘴上,好不好?”
那个午后有点闷热,施宣铃支开窗子,一缕清风吹进了屋中,吹得床头的帘幔都微微扬起,露出了阿娘那张苍白而消瘦的面容。
她缠绵病榻,已在床上躺了许久,难得那日竟然有了一点精神,彼时才九岁的小姑娘满心欢喜,还以为是阿娘的病情有所好转,可年幼的她却忘了,世间还有个词,叫作“回光返照”。
那是她最后一次替阿娘梳发,用的正是阿娘最喜欢的那把绿檀木梳,她一边轻哼着族里的歌谣,一边慢慢地理顺着阿娘的长发。
因为生病的缘故,阿娘原先那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变得枯燥暗淡,梳起来十分费力,小姑娘却极有耐心,小手握着阿娘的长发,一丝一缕地替她理顺。
镜中人苍白憔悴,唇无血色,忽然叹了一声:“小铃铛,阿娘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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