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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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欺少年穷,如果少年已经不穷了,你要更客气才是,因为他将来不仅继续富有,甚至还可能有权!

        “那盗马是什么罪名呢?”

        <div  class="contentadv">        方重勇佯作不知,有些迷惑的询问道。

        杨遗名干笑一声说道:“盗马者死,唐律明明白白写着呢。”

        其实这句话并不完全正确,因为唐代的刑律判罚,实际上也要分情况。比如说犯人是因为什么盗马,是因为公事,还是见财起意?

        盗了马以后,最后是归还了,还是贩卖或者杀马吃肉了?

        这里头不同的情况,判罚的尺度也不同。罪犯的“主观性”,占了很大比例。

        最轻的只是笞五十,然后重一点的还有流放三千里、砍双手等刑罚套餐,最重的就是斩立决了。

        杨遗名之所以要说盗马者死,那是因为,这些人本来就该死啊!按正常的唐律来判,这些人就是死罪!更何况他们还是不事生产的游侠儿!

        “兵募或府兵退役的士卒,到了乡里之后无法务农,只能成为游侠儿,整日偷鸡摸狗。这种事情,三水县多不多?”

        方重勇笑着问道,只是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意味深长。

        杨遗名把他当初入官场的愣头青,却不知道方衙内有事没事就研究大唐官场的明规则和潜规则,现在已经是一个十分熟练的“老官僚”了。

        杨遗名心中一惊,但看这句话,就知道方重勇绝非浪得虚名之辈,跟丘八们打交道的经验很丰富啊!

        事实上,从前府兵退伍归乡,本身就会在当地引起极大的社会问题,这已经不是什么江湖传说,而是当年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基哥下令废除府兵制,有这样一部分原因在里头。

        不仅是因为服役番上的时间经常是五六年为限,长期脱离耕种生产,已经失去了农耕技能;更是因为这些人习惯了军中刀口舔血的生活,已经不愿意再归于平凡,任人宰割命运了。

        所以这些退役的府兵乃至兵募,在乡里聚众闹事都不是什么新闻,更不要说只是偷鸡摸狗了!

        “不瞒方御史,这种事情……其实还挺多的。”

        杨遗名讪讪说道,被方重勇压制得抬不起头来,他也只能这么说。

        “那么现在以盗马的罪名将他们三人杀了,就能震慑住那些因为肚子饿,从而铤而走险犯事的人么?”

        方重勇无奈叹息反问道。

        杨遗名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

        “圣人下令关中和籴,关中各州县百姓们的粮秣都送到长安了,家家没有余粮。这些游侠儿不盗官仓,就已经算是安分守己了。平日里偷鸡摸狗,实在是禁无可禁,县衙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去缉捕盗匪啊。”

        听到这话,方重勇顿时明白,长安的“通胀输出”,果然是影响到了关中周边。

        和籴法,是“取粮于本地”,归根到底还是“轻货换重货”,用江南的布匹换粮食。长安的粮食便宜了,长安周边的粮价就会涨,那些无家可归的游侠儿们,日子也会更难过。

        一路走来,方重勇发现邠州百姓,从驿卒到那三个盗马贼,明显都是营养不良的样子。比起长安百姓来说,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些人没有行路的文书,不能随意去长安,在本地苦熬日子过得如何,那就只能靠个人想象了。

        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偷马的人不是生来就偷马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现实“教育”了他们。

        邠州缺粮不奇怪,因为长安不缺粮,并不代表关中不缺粮。

        和籴之法,方重勇理解深刻,甚至是在沙州当做“金融信贷”使用。“籴”字即为民间粮秣入官仓,这个字前面的定语,才是政策的关键所在。

        官府是怎么从民间弄粮食的,目的又是什么,这是必须要回答的关键问题。

        是为了抑平物价,还是为了战备,又或者是为了支援首都,这里面有大学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目前而言,长安的“和籴使”应该是从民间强买粮食,把份额分摊到每个县。

        至于分摊的份额到底公平与否,县衙又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在征收粮食,实际上,参考封建时代中枢与地方官僚们的素质与机构配置就知道,必定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发生。

        不能对这些人有着过高的期望。

        盗马的盗匪固然该死,但更大的“盗匪”,却是在长安,在朝堂上,在皇宫里啊!

        盗马贼该杀,那这些更大的“盗匪”们该不该杀?

        方重勇心中无声叹息,决定放那三个盗马贼一马。

        “既然他们盗马吃马,那么流放到河西那边去养马,应该也是符合唐律的吧?

        本官认为,让吃马的人养马赎罪服刑,这比简单粗暴的杀掉他们,要好一些。

        杨县令以为如何?”

        方重勇不动声色的询问道。

        杨遗名想了想说道:“确实如此。”

        大唐刑律的弹性,方重勇掌握得很熟练,典型的官字两个口,是死是活就靠这张嘴操控。对方官更大权更重还如此的熟练使用,杨遗名真的已经无言以对了。

        “哈哈哈哈,那就这么办吧。本官来三水县,是为了勘探石炭坑,将来,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杨县令配合的。”

        方重勇拍了拍杨遗名的肩膀大笑道,显然已经不再计较马匹被盗的事情。

        “方御史真是宽宏大量,有宰相的肚量啊。”

        杨遗名忍不住叉手行礼恭维道,心里松了口气。

        之前高尚来县衙的时候,借着虎皮扯大旗,弄得县里鸡飞狗跳的,好像他这个县令办不好事情就会被罢官一样。

        没想到方重勇的板子高高举起,就这么轻轻放下,就连盗马贼都从轻发落了。果然,年纪轻轻能成为天子身边的红人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行了,本官现在返回长安。关于马匹赔偿的事情,你跟李刺史交接吧。

        犯人的刑罚已经判了,如何赔偿损失,那也要定一个章程出来,让这些人服徭役还债之后,再去边疆养马服刑吧。”

        方重勇摆了摆手说道。

        小案子就往小了处理,不要节外生枝,这是方重勇在沙州当刺史的时候磨练出来的经验,现在刚好用得上。

        “诶,好好,某送送方御史。”

        杨遗名殷勤说道。

        “不必了,某自去便是。”

        方重勇说完转身便走,一刻也不想停留。这次邠州之行,看到的林林总总乱象,让他大失所望。

        关中州县都是如此,关中之外,就更不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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