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1 / 2)
赵九霄被曹书带到一旁去上药,出来的时候,赵长璟已经没坐在书案后面了,而是握着一盏茶站在轩窗前,暖色灯火之下,他一身紫衣,静默而立,在这燥热的夜里,竟让原先烦乱不已的赵九霄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从他这个视角看过去能看到四叔闭着眼睛,院子里的灯照进来,在四叔的身上笼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君子如玉。
赵九霄的心里忽然闪过这个词。
他第一次听说这个词的时候,就想到了四叔,他觉得这世上只有四叔才称得起这四个字,君子如玉,温润而泽……只是这位君子此时脸上有着十分明显的疲惫,映着头顶忽暗忽明的灯花,赵九霄能看到他眼下藏不住的两抹青色,灯火照映的肤色很白,也就衬得那抹青色越发明显了。
“好了?”男声低沉。
赵九霄才发现就在他恍然的这会功夫,四叔已经睁开眼朝他看过来了。
“嗯。”他点了点头,上过药的脸颊清清凉凉的,已经没那么烫了,只是痕迹犹在,赵九霄以为四叔会问他发生了什么,却只听他说,“过来,我看看你的棋艺增进了没。”
平铺直叙到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却让赵九霄无端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还未下雨,乌云也还没有移开,星月全被隐藏在那一团团的黑云里面,叔侄俩面对面坐在凉榻上。
琴棋书画,赵九霄也就棋艺还算不错,大概是下棋就跟打仗一样,他打小就喜欢缠着四叔陪他下棋,只不过小时候四叔更喜欢陪顾姣玩……顾姣,他怎么又想起她了?赵九霄皱眉。
“到你了。”
赵九霄听到赵长璟的声音回过神,他忙应了一声,把脑中的思绪抛出后才看向棋盘。
赵长璟说下棋就真的只是下棋,并未多说一句别的话。
每一个会下棋的人都有自己的棋风,而赵长璟的棋风就如他这个人一般,慢悠悠的,带着一点漫不经心,却在无形之处撒下大网,一点点,一点点,在对方还没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人逼到退无可退了。
至于赵九霄——
他的棋风也如他这个人,上来就急于进攻,这样的棋风霸道、势不可挡,会让对手措手不及,但也很容易暴露弊端。
没有意外的,还是赵九霄输了。
倒也心服口服。
他这一手棋艺就是赵长璟教的,败给自己的师父,不算丢人。赵九霄读书不行,但每次下棋都会总结自己输的原因,他这会凑到案前,拧着眉头看棋局,想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偶尔碰到几处自己难以理解的还会问赵长璟,听人回答之后就如茅塞顿开,浓黑的眉眼也慢慢带了几分笑。
他兴致勃勃,一时忘记自己才挨过打,看着赵长璟说,“四叔,再来一局!”
说着就要整理棋局。
赵长璟却握起茶盏,淡声,“夜深了,不来了。”
赵九霄看了一眼堂中的滴漏,都快子时了,的确很晚了,四叔不是他,明日还得处理公务。赵九霄虽然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他继续收拾棋盘,心里那些不满、暴躁和茫然的情绪也因为这一盘棋消散了许多,犹豫一会后,他开口询问,“四叔,您找我过来是要与我说什么?”
四叔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即便他从书院回来也很少能够瞧见他,有时候他睡着了,四叔还没回来,等他醒了,四叔又去上朝了。
贪墨案还未彻底了结,桌上的公文也还压着那么一沓,他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四叔找他过来就是为了找他下棋。
下棋……
大概是看他脸上的伤,想安慰他下吧。
“我听人说你今天过家门而不回。”赵长璟也没跟他拐弯抹角,直接问他。
赵九霄手上动作一顿,他低着头,声音也低了一些,“我娘说的?”
赵长璟说,“路过园子的时候,听绯如和顾家那丫头在说这事。”
“阿如?”赵九霄抬脸,诧异之后又皱起眉,语带不满,一脸烦躁,“有她什么事,她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他知道阿如和顾姣不对付,如果是她开口,肯定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两句话了,估计还要添油加醋说些有的没的,那股子烦躁的情绪又一次腾升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顾姣知道他离开的事了,他攥着棋子沉默了半天才开口,“她没事吧?”
赵长璟捧着茶盏,淡声问他,“你觉得呢?”
赵九霄抿着唇没有说话,想也知道,她怎么可能没事?那个丫头打小就爱哭,估计知道这事又要委屈的掉眼泪了。小时候每次看到顾姣哭,他也烦,但烦的是不知道又是哪些王八蛋招惹她了,现在——
现在他其实已经很少看到她哭了,甚至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了。
他总躲着她,说不出原因,其实有时候他也挺想她的,偶尔在街上看到一些小物件,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顾姣肯定喜欢”,可每次看到顾姣,听他爹娘、祖母说着他们的亲事,他又觉得烦。
心烦意乱,莫名其妙。
胸腔里像是被人堵了一大堆东西,透不过气,可真要问他烦什么,赵九霄又回答不出,是烦顾姣又来找他了吗?好像也不全是,如果没有那些哄闹声,他其实并不介意和顾姣见面。
上回带顾姣去爬山,带她摘桃子,看她手里沾了一手毛,皱着鼻子的时候,他还挺开心的。
他就是烦那些人一个劲地起哄,烦他娘总逼着他跟她见面,他是不讨厌她,但也不想这么早就成亲,尤其还是被人逼着的那种。
“四叔,你也有过吗?”
他这话没头没尾,赵长璟看他,“什么?”
赵九霄往前一摊,双手枕在案上,脸就埋在胳膊上头,闷着嗓音说,“就是被人逼着成亲这种。”
“有过吧,忘了。”赵长璟的确记不大清了。
他也是打小就有了婚约,原本到年纪就该娶妻,可他爹忽然病逝,他本来中了状元要入仕,因为他爹的缘故只得暂缓,加上那时朝堂的环境也不算好,索性便去外头游历,等游历三年期满回来,守孝也结束了,原本和沈家的亲事得提上日程,可沈湘君却不知道患了什么怪病忽然病逝。
其实当年离开的时候,他就和沈湘君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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