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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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师大附小一直有吃完中饭睡午觉的规矩,大约是为了让少年儿童的身体得以发育。教师中午都要轮流查班,以确保没有精力过剩的学生溜出去玩,或者偷偷看闲书。

        福利院的两个班“待遇特殊”,几乎没有老师管他们。可能觉得这群没爹没妈的孤儿不可救药,老师从不来这两个班里查班。当时一个班有五六十人之多,人多了就难管。后来是直到曹敬在教育局上班后第二年,才听说系统里要搞小班化教育试点。那个时候,抗洪班的人分了一个班,成长班和归化班分了一个班,叫特一班和特二班。

        沧师大附小作为公立小学,教师质量不上不下,再加上那时候师资资源不够多,很多老师素质都很低。普通班的学生经常被老师拿来跟特殊班的人比较,当时最流行的骂人话是“你连特殊班的痴呆都不如”。这自然是很歧视的言论,但说这句话的不仅仅是学生,连老师也经常这么骂,还有“将来只能跟特殊班的人一样去扫马路”之类的话。

        福利院学生本身就是一个封闭的小社区,加上这种歧视对待,自然更加排外,与普通学生隔离。体育课的时候,操场上向来都是泾渭分明,两边各玩各的。

        曹敬后来发现,普通班的小孩其实很怕福利院的小孩,他知道有一些流言,说福利院的小孩都是流氓,喜欢跟人打架。搞得福利院学生的名声在学校里变得特别差,不过客观地说,这也不能算是完全的假话。津岛郁江带领的归化班,确实很好斗。

        有一段时间,曹敬很确定自己认识的人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在那个时候的孩子们眼里,未来的人生道路很简单。姐姐和二哥会去当兵,老三大概会去做生意,自己可能会去读书,然后念个大学,当个普通白领。而活用自己身体性能优势,带着一群小孩打架的津岛郁江——她肯定会变成一个女混混,黑社会大姐大,或者杀手。

        那个时候的曹敬还不知道国家从1960年开始就有了进化人士津贴这个东西。

        每天中午的时候,特一班的教室总是很安静。哪怕没有人管,纪律也很好,所有人可以各干各的,就是不能发出声音,因为老大要睡午觉。曹雪卿睡午觉被吵醒的时候会很易怒,而曹雪卿生气的时候,那个发出声音的人通常会被“教育”一顿。

        特二班的教室就比较喧闹了,津岛郁江是典型的精力过盛型,中午完全睡不着。这个问题在她后来升初中的那一天得到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入学考试上,曹敬亲眼看到前排的津岛郁江写完试卷后趴在桌上睡着了。从那之后,或许是二次发育的关系,津岛郁江在初中是出了名的喜欢在课堂上睡觉,到了高中这个习惯变本加厉,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睡过去了。

        “我睡不着。”

        津岛郁江干脆利落地说。

        两人躺在天台上,教学楼的楼顶一般没人上来,有铁门锁着。津岛郁江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门,娴熟地带着曹敬绕过地上堆叠的废旧课桌椅。

        “上次搬东西,清理旧教室,把东西抬到楼顶上来。我拿着钥匙来开门,后来器材管理员没把钥匙要回去,大概是忘了。”

        楼顶有一层防水隔热层,锡箔纸包裹住的软软一层。曹敬学津岛郁江那样直接躺下来,发现跟床垫一样,躺着很舒适。天上的阳光并不刺眼,他发现津岛郁江瞪着天上的云,姿势有点僵硬。

        几分钟后,津岛郁江承认自己睡不着。

        “你躺在我边上,让我浑身都感觉不舒服。”津岛郁江跟曹敬说。

        曹敬估算了一下两人的距离,大约有十五米之遥。

        “我再离你远一点的话就得从楼顶滚下去了。”曹敬诚实地反驳,“我们平时不是睡的通铺么,你应该习惯了跟人睡一起才对啊。”

        “那些是女生。而且和很多人睡在一起,以及跟一个人睡在一起,这两者有很大区别。”津岛郁江翻了个白眼,“你,给我讲点无聊的事,让我能睡着的就行。”

        曹敬把上次给曹雪卿讲的那个故事给她再讲了一遍。

        “你真的想让我睡着吗?”津岛郁江枕着手瞪他,“这个故事我这两天听过四五回了。”

        “我就不明白你有什么可怕的。难道怕我非礼你?”曹敬觉得自己短时间里想不出更有意思的故事了,对津岛郁江这种婆妈的风格感到大不耐烦,“你这么个力大无穷的妖怪,我真的要非礼你就被你一脚踹下楼去了。”

        “这个跟我力气大不大又有什么关系。”津岛郁江摇摇头,“你是男生,我是女生,男女之间保持距离才安全。我们现在已经十岁……十一岁了,第二性征已经开始分化,心理上的性别意识已经萌芽。哪怕我觉醒了超能力,但短短两年的超能力体验还没能把我从心理上改造成一个超越普通性别阶级的进化者。所以我对靠近我的男生感到敏感……是很正常的。”

        “你的意思是,你确信觉醒的超能力,会将进化者从精神上改变成一种超越正常人类的生命阶级。”曹敬陷入了沉思,“世界上任何一个经典社会理论都有一个前提,就是组成社会的每一个个体,在统计学意义上来说都是平等的。然而进化者并非如此,他们是‘异常’,难以用以前的社会理论来预测其动向。”

        两个小学生一本正经地讨论进化者带来的社会阶级变革,说了几句后忍不住一起笑了。

        “我以前看书,据说德国有个疯子相信历史是由英雄驱动的。英雄就是与众不同的人,就是具备领导众人的意志力的强者。”津岛郁江的声音似乎变轻了一些,“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家里有很多书,我爸爸经常教我认字,拿书来给我念……念了很多奇怪的书。但都是日文,我能读日文,中文就很一般了。”

        曹敬第一次听津岛郁江谈起自己以前的家庭,洪水来临的时候,他还太小,没有留下之前生活的记忆。而津岛郁江年纪比他大一点,还记得在那之前家里的事。

        “你父母以前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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