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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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这个岁数来说,朱烽是一个罕见的精力旺盛的人。津岛郁江说他已经快七十了,身材适中,脸颊上布满老人斑,笑起来全是皱纹,但朱烽身上却具备一种年轻人也难以比拟的热情和活力,最明显的是他看人的眼神,两个眼珠子像是猫头鹰瞪人一样,好像有神光射出来一样。

        “吃糖吗?”这个步伐灵活的老人把曹敬拉进一间侧面的房间,乍一看像是少训所里的心理诊疗室,壁纸和灯光都是暖黄色的,还有柔软的躺椅和淡淡的熏香味,“茶?咖啡?去躺椅上躺着吧,或者你喜欢站着说话?我喜欢站着,老年人得多锻炼锻炼,保持身体机能不退化。”

        “茶就好。”曹敬看到有茶壶。

        津岛郁江抱着个本子,耳朵上夹着一支笔走了进来。

        “来,津岛同学做记录。”朱烽让津岛郁江拉过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他搓了搓手,像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场一样,“我们就先简单地聊一聊,互相了解一下。放松一点,不要紧张,我们就当随便说说话。”

        真古怪。曹敬心想。

        “曹同学,我们从这里开始吧。诶,你知道进化者中,精神能力方面的觉醒者占多少吗?”朱烽以这个问题作为开场白。

        对于这个问题,曹敬还真的知道答案,他在大学里学过这个,更重要的是,他就是在一线做青少年进化者工作的人,自己平时也会负责整理数据档案。

        “很少。”

        “是的,很少,甚至可以说,非常罕见。根据统计,精神方面的进化者,占总体进化者人群中的比例少于千分之一。而每一个被培训完成的精神能力者,都有着巨大的战略价值。可以说,每一个都是准战略级的。在受到监管的同时,他们同时也被委以重任。”朱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从津岛郁江那里知道了你的事后,我找朋友稍微查了一下,当年你的负责人是吴晓峰,对吧。”

        “嗯。”连自己当年在少训所的事情都被挖出来了,曹敬略微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吴晓峰我也认识。他就是混得比较好的那批,精神方面的进化者。省部级以上的头头,身边基本都会配一个。而吴晓峰是副国级领导人的私人顾问,国家代表团出国访问都会随行的特一级进化者。”

        曹敬轻微地吃了一惊,当年少训所里,那个头发总是梳得油亮的胖子竟然来头这么大。

        朱烽沉吟了一下,道:“因为具备这种天赋的人非常少见,所以吴晓峰也会亲自来看一眼,免得出了岔子。但你后来还是没过审核,只能说确实是命数,精神方面的能力,说实话,觉醒的人还是有的,但那个考核的强度太高了。我问个问题,你会因为没考出证这个事情而苦恼吗?”

        “确实是有的。失落过一段时间。”曹敬老老实实地回答,已经很久没人这样问过他了,很长时间以来,都是他在这样仔细考察别人。

        “走出来恐怕很不容易。你有想过寻找精神寄托,例如宗教吗?”

        “有。考虑过入教。”

        曹敬的回答让津岛郁江扭头看了过来,这个事情连她都不知道。

        “三自?圣子?佛教?”

        “三自。”

        “为什么没正式加入?”

        “朋友劝了一下。”

        这个“朋友”实际上是二哥,曹阳。那次两人喝酒的时候,曹敬说想入个教。曹阳问他为什么,曹敬说心里想有个寄托。

        曹阳摇了摇头,说,你这不是信仰,而是去医院找大夫治病。你只是想用宗教来给自己打造一个心灵上的庇护所,信教对你来说是一个功能性的事情,你不是真的因为“信”而“信”,你只是觉得宗教对你来说有用而已。

        曹敬认为他分析得很对。

        曹阳说,这种信仰没意思。真的信仰,不是这种,而是因为“信”而信。你搞个半吊子,不如拉倒吧,跟我一样该吃吃该睡睡,别瞎想太多。

        “我以前也是信教的,不过信的是佛教,小时候家里我母亲是个佛教信徒。”朱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曹敬也喝了一口茶,感觉有点微微的苦香味,还挺好喝的,“我那时候年纪轻,实际上也就读过几本经书,脖子上挂个件儿。后来入党,就不信了。那会儿入党还是个很严肃的事情,我考虑了一段时间才入的党,把那个玉件儿又还给了我妈。”

        “我高中倒是入过团,大学里入党名额要抢,我觉得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就没入了,现在在政府机关里工作,倒是有点后悔当初没入了。”曹敬笑道,津岛郁江倒一直是积极分子,不过理由是党员在考研的时候可以优先录取。

        “不过现在很多国内宗教相关的都是招摇撞骗,我上次还听说有函授气功秘籍的和尚,据说‘促进人体进化功能开发,激活生命力大循环’,什么‘成功率高达八成’之类的。我一时好奇,也买了一本,回来找戴小春一看,就是个入门的真气运行法改头换面罢了,废物一本。”朱烽似乎谈兴很高,“我小时候那会儿,我们家附近有个道士,还会给人看病。不光是会画符,还会配药,我们那时候街坊邻居有个头疼脑热都去他那儿,那个医药箱子里摆了好几瓶阿司匹林……”

        这张椅子确实很舒服,曹敬有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地方了,他宿舍里那张木板床虽然结实,但铺两床垫被才能躺下。室内还有隐隐的熏香味道,曹敬听着听着就觉得眼皮子打架,只是努力强撑着。

        “做了这么些年的研究,有的时候我也会想,世界上到底存不存在某种凌驾于人类之上的超自然力量?我接触过那些极端教派的人,包括圣子教,他们确实有一些很有启发性的理论。虽然我不信他们那一套,但是从他们保存的一些资料,以及他们教派的历史,我们能够看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朱烽问:“睡着了?”

        没有回应。

        “睡着了。”朱烽从鼻子里拿出两个小棉球,把书桌上的一个小香炉合上。

        津岛郁江站起身,走到曹敬面前,俯下身看了一会儿,恶作剧式地吹了吹气。

        “真的睡着啦,戴老师配的香还真厉害。”

        “我跟你说,这是人家里祖传的手艺,传男不传女,真不是吹的。”朱烽又往曹敬鼻子里抹了一点香油,“这玩意儿助眠,安神,也可以确保他做梦的时候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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