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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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敬专注地观察白皙皮肤上渗出的汗水,只是很小的水珠,粘附在皮肤表面,不会因重力而滴落。

        “你身上好像很少有疤、瘢痕之类的。”他不期然想起她脸上曾经的烫伤疤痕。

        “行血旺盛嘛。”津岛郁江懒洋洋地说,“血液流动速度快,新陈代谢速度快,伤疤都消失了。经常用血加速的方式去锻炼,我的内脏功能、精力都比正常人要强,体脂率也很低……羡慕吗?”

        她伸出手,然后曹敬看见细微的水珠纷飞起来,细小的奇观,哪怕已经看过无数次,他还是会在心中惊叹。细小的水珠失重,悬浮,蔑视重力地在空气中旋转,形成绚丽的水痕,最后凝结成一团水球。这些无色无形的液体中竟然显现出不同的图案,是折射率不同吗?

        曹敬看向津岛郁江,她正专注地操控水流。

        “不同的液体,颜色、性质、折射率和溶解性都不同。这也是我最近才想到的事,虽然还不确定能够有什么用……但很好看,不是吗?”

        汗水中的盐分,曹敬看见水球中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雪花图案,然后是漩涡和星辰,最后是一片惟妙惟肖的蔷薇纹章。分型的图案无穷无尽地自我演化,往空间的角落蔓延,最后溶化消失。

        曹敬感觉到她悠长稳定的呼吸,忍不住握住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感受两人心灵的共振,他能够看到她心灵中搏动的精致结构,在千百万众生中独一无二的雪花,这是只属于津岛郁江一人的感情,她对此毫无怀疑。她的一切烦恼,快乐,希望与追求,天然的造物,无瑕无垢,曹敬很羡慕这一点。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总是想太多的傻瓜。”津岛郁江笑道。

        “那你猜猜,他们看不看得到我们在做什么?”

        “我不管这么多。”津岛郁江爬起身,在地上找到自己的高跟皮靴,费力地穿上,“你都无所谓,我又有什么所谓。他们管天管地,还能管我和你亲热?”

        “我很快就能出去,还等着过年呢。”曹敬捡起球,用力扔到门上,“在这里混吃混喝得差不多了。我觉得他们也想把我踢回家,免得再浪费他们的人力。”

        门打开,警卫探头进来,曹敬说:“是时候了。但我有一个要求,我想和内务部来的人说一件事。”

        过了一会儿,答复过来,他们同意了。

        ——————

        曹雪卿大步走进房间,吴晓峰坐在侧面,面色不豫。

        曹敬面前放着一本书,《脑神经功能新探》,已经翻了大半本。曹敬看书的速度一向很快,特别是他十五岁之后,鲸吞了社区图书馆里的所有书,从诗集、小说、科普读物、汽车修理、中药图鉴和家庭菜谱,每个休息日稳定地读四到七本书。出奇的是他记忆力惊人,几乎过目成诵,初中毕业还得了个“博士”的外号。

        “大脑真是个有意思的东西。”曹敬用铅笔在书页上划下横线,“脑神经不同部分的功能之间能够互相转移,在一部分大脑功能区被切除后,最开始会丧失功能,但之后,其余神经网络能够‘模拟’出相似的功能,重建被破坏的区域,甚至一半大脑被切除的人也能够……我这样的精神感应者,也想研究一下这个转移时期的思想图景……会否是一种完全异常的感觉?”

        吴晓峰一言不发,抱着手靠在椅背上。曹雪卿发现一件有趣的事,这位肥胖的进化者前辈似乎把自己的乐趣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当曹敬表现出优游自如的自信姿态时,吴晓峰就有些坐立不安。

        看见曹雪卿走进房间后,曹敬合上书,露出笑容,把注意力转移到杀手的头颅上。

        残骸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臭味,原本光洁的皮肤逐渐萎缩发黑,显出肌肉的皱纹。填充和丰满肌肤的脂肪层消耗殆尽,让周围的人看到它皮肤下的真容:畸形的肌肉和坚利的骨骼,给人以违背常理的不快感。

        “已经能看见尸斑了。”曹敬半趴在桌上,用一支铅笔指向头颅的下部,接近脖颈的断面,“血液流动接近停滞……因为重力的原因淤积在颈部。没有心脏泵动血液的情况下,血液无法继续循环,内部养料纯粹依靠体液的渗透……已经到极限了。”

        曹雪卿见过死人,但这种非生非死的奇妙状态是第一次见识。红色的尸斑把脖颈染成血的颜色,与其说是人的尸骨,不如说是奇特的现代雕塑艺术。她凑近死者的眼睛,想着他会不会突然睁开眼睛,或是开口说话。

        “他不会开口说话。”曹敬说。

        曹雪卿悚然一惊,抬头看见他脖子上光溜溜的,只有一道白色斑纹,和杀手残骸的红脖子相映成趣。她恍神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的头脑里还有最高级别的思想保护,刚才仅仅是一个巧合……或是他对自己的思维方式了解太深。

        “但我现在的任务就是让他说话。”曹敬咧开嘴笑道,“在他被时间‘消磁’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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