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幻形与开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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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永远是抢占先机的核心要素◎

        最后一名原住民修士的身体倒下,  尸体死死瞪着眼睛,哪怕脑袋已经被从脖颈上撕扯下来,也依旧死不瞑目地瞪视着天际。

        破碎的残肢倾洒了一地,  流淌过整片坍塌楼层的血蜿蜒在她们脚下。被剧毒“雨水”冲刷后起了特殊的化学反应,此刻正黑红翻涌着冒起一个个恶心黏腻的泡。

        距离叙燃登上这栋楼层,到大雨倾盆落下,  只是一小时都不到的时间。

        全死了。

        一个也没逃掉。

        全都死了。

        榆桐已经连“悲哀”的情绪都再生不出一点,  她无声握住老太太轮椅的扶手,  惨淡抬眼望了望唯一站立着的佛修。

        “我甚至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沙哑开口,复又自嘲般的笑了笑,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意义了……本来,能够活到今天才死去,已经很不容易了。大家,  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叙燃没回这话,  倒不是因为觉得没必要,而是她现在有些耳鸣。胸口那柄插进去将身体捅了个对穿的月刃正随着呼吸而一起一伏,在每一次喘息之间都疼得撕心裂肺。

        除了眼前的血色,与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锐嗡响,她此刻只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与死亡照面的微妙界限。

        那两名身披绿袍的“东西”,  就这样站在雨幕与高楼的交界线,平静地透过诡异的狮面面具盯着她。

        在几息之前,  它们也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将月刃贯穿她的胸膛,  轻松得像是在剁一条大鱼。

        刀刃流转之间,鱼鳞鱼皮便被刀口挑着与肉分开,  黏腻的线与内脏只在沾上刀口的瞬间便被随意抹去,  于是始终光洁锋利的刀继续斜切,  挑断黏膜将片片白嫩的肉分割开来。

        理智上叙燃本应感到绝望,是一种直面天堑般巨大的实力差距,连反抗都生不起一丝的痛楚悲怆。

        身体的本能却使得她发笑,即便每一次呼吸之间贯穿胸膛的月刃都带来了想象不到的剧痛,她仍在断断续续地发笑。

        渐渐的,她从这样病态的笑意之中,感受到了有别于喜怒之外的荒诞快感。

        为逃离又拥抱死亡,触碰不可及的界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反叛精神,诞生出快意。

        叙燃从痛苦中感到狂喜。

        “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哈……”

        她一边咯血一边往外掏枪,反复无常的举动看起来像个疯子。

        然而唯一还活着的两个人,一个正因为沉溺在自己的绝望情绪中屏蔽了这边混乱,另一个神情怔愣地坐在轮椅上,望向叙燃此刻满身腌臜狼狈不堪的面孔。

        “……”

        沈老死死盯着那张带有笑意的脸,有一个瞬间,恍惚中从满目的苍茫暴雨中看见了一条长长、长长的军备战壕。

        昔日世界局势混乱的战场上,全副武装的士官长从泥泞中朝她露出一个笑,背后枪林弹雨的轰然爆炸声中,嘴唇开合着说了句什么。

        已经太久了。久到那些曾经的战友都已经化为一捧黄土,而她却因为世人难以想象的机缘步入仙门,靠着另一个更高层位面的科技与灵气将寿命延长到了现在。

        太久了,沈老根本不记得在那个世界混战的下午,士官长被炸得浑身粉碎之前同她说了什么。

        但是沈老永远记得,该如何握枪……如何在绝望无人能依靠的逆境中,坚强地活下去。

        一个凡人,一个从世界混战中杀出来,在前线告别了无数同胞尸骨、又踏进仙门凭着凡人的武器活到现在的女人,又怎会是什么凡夫俗子?

        叙燃目光凝视着雨帘之下的影子,不断回荡着嗡声的耳鸣声中,她却听见一道苍老的声线响起。

        在漫目倾斜而下的暴雨中,在覆盖了视野的猩红与血色里,老太太一字一句地说道:

        “小友,想学枪决九重术式吗,我教你。”

        “……”

        滔滔雨幕倾泻而下。

        叙燃扯开嘴角,视野范围内高速移动起来的绿袍快到看不清残影,她笑着举枪。

        “好啊。”

        轰——!!!

        塌陷了一半的危楼上,截短霰/弹枪所特有的沉闷射击声久久回荡。

        沈老与榆桐位于断裂的下一层楼面,找了个相对不容易被注意到的斜角。撑开的作用聊胜于无的屏障中,老太太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场上的一幕幕,以简陋通讯器传音道:“别去太过在意你枪的精准度,你现在所需感受的不是攻击,而是‘躲闪’。”

        叙燃胸口剧烈起伏着喘气,视野中如同附骨之疽般的绿袍几乎分裂成数个难以捕捉的影子。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又一次狠狠挨了一记之后暗骂一声。身体斜飞着滚落出去,要不是眼疾手快捉住建筑断层的支架,就要彻底跌落进雨幕之中。

        暴露在毒雨中的那条小腿上,防护服的布料被溶解得吱吱冒烟。她咬牙凭手腕的力道生生翻上平层,还没站稳的下一秒其中一名绿袍人便直直攻来!

        “躲避!别老想着开枪!”

        沈老立马对着传音器道,叙燃正要抬起想趁着近距离来一枪的手腕一顿,紧接着脸上一阵火辣辣的触感。

        她几乎连滚带爬地以不那么好看的姿势滚出两个绿袍人的包围圈,抬手一摸脸。果然,之前匆忙间戴上的防毒面具彻底宣告报废,甚至净化器装置那边都被不知名的毒液腐蚀出孔洞,此刻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向边上蔓延。

        叙燃果断将被腐蚀的面具扔在地上,再一次被迫体会了被追着像狗一样东躲西藏的处境。

        终于忍不住抽空扯着沙哑到极致的破锣嗓子朝那边吼:“这玩意真的是这样学的吗?都这种时候了!您说,修真人不骗修真人!”

        沈老额上的青筋跳了跳,也一时没控制好语气,“都告诉你了,老娘出身凡界,你爱学不学吧!”

        这大概也是叙燃目前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这名从前线退下来的老兵火爆的性子,当即选择闭上嘴,继续在这栋废墟平层之内被绿袍人当孙子似的撵得到处蹿。

        而不知道是因为破罐子破摔似的心态还是什么别的因素,她再度回头注意绿袍人所在位置的时候,似乎感觉到“它们”的速度真的变慢了一些。

        “我问你,像我们这样拿枪的远程攻击者,最要注意的点是什么。”

        耳机中传来老太太一板一眼的问话,叙燃咳喘着持续狂奔躲闪,几乎没过脑子道:“不怕死的跟他们刚枪。”

        “放屁!”

        沈老似是被她气得够呛,耳机另一头隐隐出来榆桐安慰的动静,片刻后,老太太才又道:“是‘距离’。”

        “若是有人跟你说,十步之外枪快,十步之内枪又准又快。这话要是放在几百年前的热武器战场上没错,但是现在,各类灵修鱼龙混杂的时代,这话就跟你的回答一样是放屁。”

        额角的汗珠混着血一起流淌在失去了防毒面具的脸上,叙燃终于侧翻着倒进原先坍塌楼面的一个废弃房间之内。趁着暂时甩掉了如蛆附骨的绿袍人,抓紧宝贵的时间靠着墙剧烈喘气。

        “呼、哈……那正确答案是什么?”

        沈老一字一句道:“正确答案是‘距离’,对于我们这样的握枪者来说,距离永远是抢占先机的核心要素。必要时,甚至可以为了先一步抢占这样的优势,而放弃一些东西。”

        “在我与老友的编写理论中,所有使用这种武器的修士们的第一课,便是如何与敌人拉开距离。”

        枪决九重术式第一重:幻形

        “……”

        “!”

        腥臭腐蚀性的涎水滴落在叙燃耳畔,几乎在畸形怪物的身型出现在视物范围之内的瞬间,叙燃手腕撑地猛地弹起身型,如同另一柄离弦之箭跳离开原地。

        她快速在断裂的横梁之上奔走,看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坍塌房间废墟边上,数只隐藏在黑暗中的变异怪物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榆桐,你们那小心点,怪物又出来了。”

        叙燃飞快对着耳机撂下一句,便再次持续性地奔走,在满地变种怪物的畸形身躯中她似乎又在边缘看见了阴魂不散的绿影。

        身体本能性地往更深处狂奔,边朝着耳机另一头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开枪攻击?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它们’,这些怪物都能杀了我。”

        老太太的回复同样迅速,“等你克服本能真正掌握了‘幻形’,在危机来临的一瞬间反应的不是攻击,而是率先拉开到最佳距离的时候。”

        “我知道对所有人来说,戒断本能是需要日积月累的事情。但我们现在没时间一步步来,只能采用特殊手段。”

        叙燃:“什么特殊手段?”

        沈老:“濒死刺激。”

        她瞳孔紧缩。

        几乎在耳机中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满地聚拢的变异怪物浪潮中,两抹如同噩梦般的绿色一左一右在视野中跃起。

        胸口前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拔出的断刃狠狠扎在皮肉中,一抽一抽地提醒着她死亡的痛楚与绝望。

        叙燃握着霰/弹枪的手指用力到颤抖,指节泛白地扣在冷硬枪身上。在那瞬间对于剧痛的回忆与仇恨几乎要让她释放出真身,爆裂着给它们一人来一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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