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谁人永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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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013区归墟城的白昼晴空◎

        坦白来讲,  最开始升天榜的研发与出现,只是为了给全球修士们提供一个实力参考标准。当然,后来掌权者的介入,  某种意义上也有利用数据监管的意味在里面。

        早在安切特之前,曾经也有过那么几任成功爬上第一位的修士,只不过在位时间均不超过五年。其中给世人留下最深印象的大概是一名器修,  那位也是迄今为止唯一凭借着法器强悍登顶的修士,  只可惜,  最终战败于峰顶,神级法器反噬主人,  连骨头渣都没留下。

        ——不,并不是这样的结局。

        叙燃升腾至世间大陆的顶端,超脱了太阳的余晖,  从混沌一片中“看”见了那张陌生的面孔。

        器修跪倒于山巅,  又哭又笑,口中喃喃着癫狂错乱的言语,那柄昔日引以为傲的珍稀法器被随意丢在一边。

        “骗子,骗子……都是假的!没有长生,没有飞升……没、没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血一般的泪从眼眶渗出,蓦地想到什么,  器修哆嗦着伸手去够被抛在边上的法器。

        “不、不……我不会这样活着,你休想掌控我!对、休想,  休想……”

        诞生了器灵的物件自他手中发出阵阵悲鸣,  却无法阻止主人决绝的举动。

        血色染红的巍峨峰峦,他登顶时身边带着千军万马,  可最终还是一人独去。

        叙燃垂下眼睑——也不对,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一团意识,亦或是超脱于肉身的魂体——叙燃淡漠地看着眼前一遍又一遍轮回的场景,修士们登上峰顶时一张张意气风发的面孔,得知真相后目眦欲裂的绝望愤恨。

        ……就好像是,升天榜第一的名号,被精心包装过后令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美妙陷阱。而当唯一的“幸运儿”癫狂欣喜地一脚踏进,才蓦地发现那不过是针对最具天赋者的冰冷恶意。

        自宇宙诞生之初的,最浓重深刻的恶意。

        不断掠过眼前的场景中,很快显现出了安切特的面庞。

        叙燃亲眼看见,样貌狰狞的蓝发男人从最初的亢奋中冷静下来,他隔着护目镜凝视着残缺宇宙。漫长到连时间一词都失去概念的停滞中,安切特宛如风化石像般的身躯终于动了动,嘴唇开合着:“无人……长生。”

        亘古亘今,亿万斯年

        无人永生。

        这是当时希达尔专门针对升天榜研发的“长生计划”中,在多年后得出的算法结论。

        叙燃一直以为,这项结论无非证明了“永生”的概念并不存在。修为越高深的修者们往往拥有比旁人更漫长的生命,只不过一切都是有期限的,百年、千年、万年……终究会尘归尘土。

        所以如今在自己终于登上了峰顶之后,叙燃对于这个结果并没有感到多意外。

        她眼睁睁看着安切特从山顶走下神坛,看着他以血毒炼体,看着他策划了一系列针对各大城市的造神计划,最终看着他被自己贯穿眉目,彻底沦为过往的一段历史。

        当安切特的画面也从眼前消失的时候,叙燃看见了曾经出现在那些人眼中残缺的宇宙星河。

        碎星从缺口倾泄而下,无垠的混沌与陨落尘埃中,透过挥洒的银尘望进一片片世界碎屑,无数殉道者们的尸骨上浮,飘洒弥漫在那道缺口的虚空周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就明白了安切特所做的一切。

        末法时代,大道缺失。

        “……”

        叙燃垂落的指节不可控制地战栗起来,如此间隙中,她甚至有心情想道,自己现在脸上的神情是不是也同之前的倒霉蛋前辈们一样,滑稽又可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希达尔的实验结果是正确的。

        怪不得安切特如此执念于自己造神,怪不得安切特在被一枪打碎头颅之前冲自己露出了解脱的神情,怪不得,怪不得亿万斯年无人永生,无人飞升。

        末法时代,大道缺失。

        世界的第一个飞升者,

        ——须以身补全天道。

        “……”

        这是一场从开始就奠定了结局的,针对于这个世界最具天赋者的恶意。

        叙燃指尖怀藏着热烈的火苗,那是世间宇宙最为纯正、最为强大的力量,她伸手便可触及星辰,翻手便覆平一整座城市,可此时此刻,她却生不起一点作为至高者的掌控快感。

        她一直怀疑自己有那么点情感缺失的毛病,因为她很少感受到世人意义上的“恐惧”,好像这个词语存在的所有意义就只是为了折磨她的对手们。

        而此时此刻,叙燃感到恐惧。

        其实她现在大可一走了之,就当做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不存在,也不用非要拘泥于长生不长生、飞升不飞升的,只走回去继续做她的升天榜第一就好。

        ……可是然后呢?

        然后呢,像是安切特所做的那样,她开始疯狂在全世界寻觅能够逃脱宿命的法子。她甚至开始自己造神,建立起另一个完全听命于自身的秩序与国度,再等待着命运安排的下一个“勇者”一枪打碎自己的头颅?

        “……安切特,真有你的。”

        叙燃后槽牙抵着低声笑起来,笑声断断续续的,听上去像是肺疾病人的咳嗽。

        她满眼都是璀璨又衰败的宇宙星河,隐约从裂痕中一闪而过的幢幢人影构成了世界的全部轮廓,惶惶度日的世人并不知道他们向往的大道通天从开始就是个骗局。

        ——不,也不能称之为完全的骗局。

        就只不过是,需要第一个殉道者,来开启全新纪元的篇章。

        而现在,叙燃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是来当英雄的。”

        她牙关咬死着,从唇齿间泄出的语句是矛盾的轻缓柔和。最初的本能恐惧过后,所升腾起来的便是孑然怒火,自掌心翻涌的猩红一齐烧到倾泻宇宙。

        满目光怪陆离的色斑中,叙燃垂着眼睫,从一抹抹构成世界的框架碎片中看见了什么场景。

        “……”

        充斥着大雪与迷雾的底城,拖曳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倒在菩萨像前。女孩仰头望向神佛低眉,满目灰白中,僧人推开寺门,将边缘磨损得发白的袈裟披在她身上。

        “我一定会亲手杀了那帮杂种。”

        咳出的污血染在袈裟上,将布料蹂得愈发脏旧,僧人却一字未提,只是道:“你有没有名字?”

        “燃。”

        于是僧人笑起来,“这可不算名字啊,说是法号倒还算勉强。”

        女孩没理会这话,只是扯着僧袍跌撞着试图爬起来,“我一定、一定会……”

        “你要知道,燃,现在不是时候。”

        僧人抬手制止她的动作,“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放开……那还要等什么?!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慈年大师目光低垂,与漫天神佛投下的虚影重叠在一起。

        破旧小亭的香火边,他缓声说道:

        “以须炉火之燃也。”

        “叙燃……”

        “若不嫌弃的话,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唤作叙燃。”

        ……

        叙燃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她弯着眉眼全神贯注地看向那抹飞速闪过的场景,归墟城的大雪与迷雾簌簌而落,将缺口边缘都染上一瞬间的灰白。

        翻动的掌心烧起一团火,她自万千宇宙的至高点垂眼凝视。

        破损于爆炸之中的千手虚影一点点勾丝重建,直至遍布撑满了视线范围之内的星河,于星火之上骤然绽放。

        “我觉得,现在是时候让炉火燃烧了,您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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