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1 / 2)
后来谢狰玉又想, 会不会胭雪只当他是出走一晚,不日又会回来,所以才没有担心他的。
他不妨再等等, 这人近来说话越来越狠, 说对自己没有感情了, 谢狰玉是不信的,胭雪明明还救了他, 若真不喜欢了, 何必让他到床榻上厮混。
他等里头吹灭了灯, 婢女从屋内出去之后, 良久没听见里面有动静,这才从房瓦上身手敏捷的下去。
谢狰玉脚步轻巧的出现在胭雪房里,她已经睡着了, 谢狰玉自己点了一盏火光不大的灯盏, 拿在手上走到她床榻旁。
当他看见胭雪酣睡且不为一丝事烦忧的脸时,再次尝到那股抓心挠肺的滋味。
打她吧, 不忍心,教训她也下不去狠手, 实际上他忍让了许多,为了让她不抗拒和他来往,甚至不惜挑衅惹怒让她打骂自己, 谢狰玉从前骂别人下贱, 想不到自己也会有朝一日为了一个人自己犯贱。
他看着她细致的温温顺顺的眉眼, 脑中万念已升, 想问问她他都不见了,她怎么不派人去找找呢,就不担心他是出了什么事, 就不关心他的安危?他对她来说,到底是什么,话到嘴边,手都伸出去想要把人弄醒质问,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曾经谢狰玉是不懂心疼人的,但现在他已经学会不让灯盏的光惊扰了胭雪的睡梦,伸手盖住了烛火,任由火舌灼伤手心,等到差不多了,才转身往屋内胭雪常用的梳妆台走去。
妆台里的东西由春月每日清点,少了哪样当日一早,胭雪梳妆时就能发现。
谢狰玉带走的是胭雪最喜欢的一套头面里的花钿玉钗,那一套头面是钟老夫人送她的,花色样式和多年前的有些相似,就是照着胭雪母亲生前的喜好打造的一套,现在缺了花钿玉钗,那套头面立刻就不完整了。
这套头面平时胭雪不轻易戴,都知道她很喜欢很珍视就是了,春月每日点的最勤发现最早的也是这套头面,一下见少了两样配饰,面容慌张起来,“怎么会这样?”
胭雪净面之后同含山走过来,“怎么了。”她目光落在春月打开的首饰盒,里面有两个空空如也的格子,其他头面都还在,她犹疑的问:“这是,东西不见了?”
含山:“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今日怎么一下就少了?”
春月委屈的道:“奴婢每日都会清点,方才打开一看,就发现花钿和玉钗都不见了。都怪奴婢看管不周……”
胭雪听她请罪,心里还是相信她的,春月不是手脚会不干净的人,她近来也没有遇到手头紧缺的事,或是家里人出事要她帮忙花费钱财的。
含山:“小姐屋子还有谁会来,不如我同春月召集院子里侍候的人,盘问是谁偷拿了小姐的头面,叫他们如实招来。”
但其实胭雪也清楚,祖母严谨治家,下面的忠仆也不是那等眼皮浅薄的人,她院子里的下人这么久了,都没出过什么事,安安分分的做着自己的活,循规蹈矩,真要有人敢偷拿她房里的东西,也是经常出入她院子的人。
如果真的是为了贪财,干脆将一整套头面偷走就好,拿着花钿玉钗,少了就美中不足的东西又有什么用。
胭雪:“可以先问一问昨日在院子侍候的人,若是都说没有,也不要严厉吓唬她们,派个人到外头的当铺或是首饰铺子问问,有没有收下相似的花钿玉钗的,要是有可以寻迹摸爬找到偷东西的人,要是没有,就说明不是她们。”
“是。”
含山看着春月急匆匆出去的背影,也感到不可思议的道:“想不到府上竟然来贼了,可真大胆,连咱们太守府的东西都敢偷。”
她本是无心一说,胭雪听的一愣,主仆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由得都想到一个人。
谢狰玉消失不见后,一直没有出现在太守府。
他像是再也不回来了,也像是从来都没出现在汝陵过。
胭雪开始是想着,谢狰玉应该是故意不见的,想要看她为他心急如焚担忧的样子,才躲了起来,说不定是在等着自己派人寻他呢。
然而事实告诉她,之前闹着要她一起回京都,去见太后的谢狰玉是真的毫不留念的就走了。
男子薄情无心,前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走了便走了,只是,可真叫人不甘心啊。
胭雪懒惰了些许日子,才将被谢狰玉扰成一滩秋水的心境收拾好,似乎知道她近来心绪不宁,有些担忧她的钟老夫人便让厨房特意做了冰食叫她来享用。
钟老夫人捏着勺子,见胭雪尝了一两口就停下来了,“吃这么少,是不合你口味?这酥油和奶糕下面,便是酸甜冰凉的果肉,你舀开来试试。”
胭雪这几天食欲不佳,不想祖母为自己担心,于是在她劝说下舀出酸梅的果肉尝尝,“还是果肉好吃。”酸甜的,她觉得可口。
钟老夫人这才喜笑颜开,“多吃些,天热,你都清减了。叫你出去同闺中女子多来往解闷,你近来也不愿意,你表兄上门见你,你也推脱身体不适不想见他。祖母想问你到底怎么了,又怕你有心事,不好说出来。”
胭雪脸色变了又变,才知道自己因为谢狰玉的不告而别影响这么深,连祖母都看出来了。“祖母,表兄那处,你也替我劝劝他吧,我与他不合适,还是不要耽误他未来前程了,我听闻汝陵有好几位品行高洁的贵女都倾心于他。”
钟老夫人:“你就是为这事烦忧?”
胭雪自然不是,但她不能告诉祖母是因为谢狰玉,而且谢狰玉已经走了,说再多也无益。
她还未想好理由,院子里听见一阵脚步声,和下人行礼的动静。
钟老太守从外面进来,他看上去脸色颇有些凝重,在看见胭雪时愣了下,立马意识到自己这时脸色不佳,便特意温和下来,温声和孙女道:“阿胭也在,我听你祖母说,你最近胃口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胭雪起身,走到钟老太守身旁扶着他,“让祖父担心了,只是天热,不大想吃东西而已,我每逢夏季都是如此,已经习惯了,不碍事的。祖父回来了,也用些冰食吧,这些都是祖母吩咐让厨娘做的,十分解暑。”
她示意含山去呈上一碗新的来,钟老夫人也打发其他婢女出去,“看你脸色,像是发了通大火,怎么回事,你以前可是从不把在公务上发的脾气带回到家里来。”
胭雪闻言吃惊的看着她祖父,钟老太守在钟老夫人身旁坐下,凝重的脸色如云开雾散般,露出些苦笑,“夫人就是夫人,还是你懂我。”
钟老夫人:“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钟老夫人房里,如今已经只剩下祖孙三人,钟老太守看了看一脸茫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先露出为之担忧的神色的胭雪,他想她大概是以前遭受的苦难多了,所以一旦遇到什么事,率先便有了危机感。
钟老太守:“阿胭这套头面上的珍珠小了些,祖父为你找来更大些的南海珍珠如何,像夜明珠那么大,镶在发冠上肯定好看。”
胭雪吃愣,发觉连祖父身旁的祖母也同意的点头,“汝陵城内的首饰铺子小了些,还是不如京都,南海珍珠华贵,配阿胭正好。”她也不催促钟老太守说是什么事,二人居然就这胭雪的头面讨论了起来,一下便冲淡了钟老太守先前带来的凝重之气。
就在胭雪错乱的以为,是不是祖父没有遇到什么大事,渐渐也放轻松下来时,钟老太守的话如平地一声惊雷,让胭雪面露愕然。“京都乱了,皇子反了,闻朝也被牵扯在其中,我得到消息,端王世子已经悄然带兵回京,联合各方支持太子,肃清内乱。”
胭雪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没想错,谢狰玉果然因为她不答应跟他回京,已经离开了汝陵回家去了。
可是内乱……“舅舅和舅母现今如何?”
先有钟老太守和钟老夫人一唱一和,淡化凝重的气氛,现在听见这样震惊的消息,钟老夫人定力深厚,虽然在一刹那变了脸色,却也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胭雪倒是煞白着一张小脸,忍不住站了起来,“舅舅为人坦荡,他怎么会跟着皇子造反呢!舅母前些还日子来信,说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现在舅舅出了事,她在京都一个人如何是好。”
南地离京都太远,即便京都内乱,一时半会也牵连不到汝陵。
钟老太守得到的消息已经晚了些许时日了,因为事态严重,这才没憋住发火,回来之前他已经跟下属们经此事商讨过了。事关钟闻朝夫妇,这才回来同家里人说,胭雪有这样的反应,已是他的意料当中。
钟老夫人叹了声气,胭雪才发觉听见这事以后,定力最差的就是自己了,“闻朝出事,不止钟家,多的是人要受牵连,郎君你是一城太守,没有圣令不得入京,这事还是让我带人去京都走一遭吧。”
钟闻朝出了事,他势单力薄,钟家肯定要想办法保他,钟老太守走不得,就只能让钟老夫人出面回京奔波,托关系找人脉将人从里头弄出来。
“祖母,我也去。”胭雪急忙道。
钟老太守这时再也绷不住脸色,没有了故作温和的模样,眉头紧锁,膝盖上的拳头握紧了,神色愧疚的沉声说:“都是我的错,若是当年没有向圣人请愿离开京都,阿胭也不会被段鸿那个继室关在府里折磨这么多年,我对不住女儿,也对不住阿胭,而今闻朝身处险境,更是让他缺少能向他伸出援手的人脉。”
做官就是这般,水至清则无鱼,要想在官场混的好,立的起来扎紧根基,必然少不了同僚相帮,能被陷害或是牵连其中的,多是因为势力单薄。钟闻朝的性格钟老太守过于了解,有时太过清正也不尽然是一件好事,容易被当做靶子被人借机给除了。
气氛顿时伤感起来,胭雪听的也心里一阵难受,还有些手无举措。
这还是第二次见祖父感怀又悲愤的落泪,第一次是胭雪刚到汝陵,祖孙相见,知道她经受的遭遇心疼她,又震怒于段鸿和刘氏对她做的事而潸然泪下。
胭雪慌了手脚,“祖父,我,我也不曾怪过祖父和祖母,以往的事都过去了,如今我也能侍奉在祖父祖母膝下,来日方长,就不要回想从前,徒惹伤心了。”
她想劝二老不要难过了,钟老夫人倒是比想象中还要心性坚定,抹了会眼泪便对胭雪道:“阿胭也同我一起吧,回京我还得再带些人,宣邑我也带走吧,有些事他替我出面也好办一些。”
剩下的就是与钟老太守商议搭救钟闻朝的事,屋外含山敲门,胭雪从她手中接过冰食,却没让她进来,“你在外面候着,等我回院子再说。”
等她端着吃的回到祖父祖母身边,刚好听见他们定下出发的时间,为了能早日到京都,又商量了下去京都要走的路程,并且从现在起,就要命人收拾东西,准备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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