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他要做的事,太多了(2 / 2)
嬴成蟜的衣裳都被浸湿,嬴将闾才缓和了情绪。
“三公子且先休息,武去为三公子寻将军。”
脸色煞白,眼睛却亮到吓人的嬴将闾连口水都没喝,就立刻向暂管王庭事务的蒙武问起叔父去向。
老将身体顺着树干往下滑数寸,六子笑容立僵,言语骤停。
他自马上跳下,整个人极其疲惫,但精神高度紧张。
虽然这片土地看着就不是种地的料,但这怎么说也算是扩土之功,凑合着庆祝一下罢。
“诺。”
他一直以为他对只认大哥为太子的父皇没有多深的情感,王室之中,没有真情。
他点点头,自觉只睡了不到半刻钟的他十几息后就呼吸匀称,进入了梦乡。
他扑在嬴成蟜的怀中泣不成声,泪水如细密春雨般无休无止。
将三侄子放在床上,嬴成蟜爽朗一笑。
他们跟在嬴成蟜身后,起初只是默默行进,大多没有掉泪。
每当想起他那千古一帝的父皇可能真的薨了,嬴将闾心头就止不住的惶然悲伤。
嬴将闾抬起头,脸上如同舆图,印痕一道一道的。
“我不是急于一时!是急于一刻!”
老兵们打着喷嚏,一边嘴上嚷嚷着,一边集结在一起。
他不能将老将安葬在这里,他要带老将回家,回秦国下葬。
“你顺风尿鞋上了,乃公顶风呲了一米远!”
他只觉得自己刚刚睡着,躺下还没有半刻钟,就听到有人在耳边大喊,要他起来。
失去老将也很悲伤的嬴成蟜轻拍侄子后背,一边度内力缓和,一边以言语安抚。
“这小子倒是硬气,我若在场,没甲胄的话有多远跑多远,他却不类我这般。
这种种耻辱还没有降临到中原,老兵们面对一个根本看不上眼的狼居胥山,能有比赛撒尿的兴致,这就不错了。
现在的匈奴,不是那个要汉朝以和亲政策求和的匈奴,不是那个国土面积大过西汉的庞然大国。
“哪里传来的消息啊?”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路策马狂奔,拒绝随行甲士休息的嬴将闾终于到了匈奴王庭。
他说着话,伸手去接王齮身体,给六子打了个眼色,示意他来背。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蒙恬若是真要造反,何必用这个借口,直接尽出九原军屠了高阙城就是,蒙恬又不是没干过。
得知头曼临死以肉身为冒顿挡箭,以自己的死助他想要杀死的儿子成为下一任单于,感慨道:
“也是一代雄主。”
蒙武眼见其精神状态实在糟糕,再加随行甲士又匆忙禀告这一路上王子未怎么休憩,便下令兵马相拦。
嬴成蟜眯起双眼。
“隗状若是不弃,留下来照看一下这小子?这里可没有左相右相,只有你隗相。”
多是被冻的木然。
门客拍着胸脯应允,保证完成任务。
嬴成蟜这才知道这件意外之事。
嬴成蟜也跟着笑,眼角余光瞥到一个格外大的身影。
嬴成蟜起初有些不解,后来略微思索,便想通了,低头轻笑。
“嗯!要我速来找叔父,回咸阳登基为王,主持大局!”
“叔父知道了,你先睡一会。”
连衣服都没有脱,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但他明明没有用多大力气,怎么老爷就下滑了呢?
“老,老爷……”
他坐起身来,不怒自威,眼眸扫过帐内下人。
“天还没黑呢,你这鸟人就做梦了?”
不敢说出实情的三公子虽面色阴郁,却也知道这蒙恬阿父是为了他好,与九原时被限制不可同论。
就这么走着,走着。
忽有声音自行伍中响起,继而如潮水般迅速蔓延,泛滥。
嫁公主、犯边不敢言、挨打不敢还手、百姓粮食被劫不敢吭声……
他做上了匈奴王,但父皇却没有看见……
嬴将闾猛然扯过缰绳,就要再度踏上行程。
“瓦口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王公,你这也算善终了。介绍我给武安君的时候,吹厉害点,反正他上不来,分不清真假。”
嬴将闾强撑着跟蒙武来到休憩的穹庐,一口气喝了两壶水。
“尔等出去!”
眼见无法冲出去,嬴将闾怎么威胁,蒙武就是不放行。
歌唱的老兵们脸上没有悲哀,没有激动,没有落寞。
往常六子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当兵的虽然没那么多规矩,但他又做亲卫又做管家的也不能把鼻涕抹老爷脸上啊。
却发现这位一向偏激,对父皇与他力挺嬴扶苏而不满的三侄子哀色甚浓,简直如浩渺江河一般,只是被意志堤坝拦住不发。
落叶归根。
“蒙恬,蒙恬来高阙城找到我,告诉我父皇已薨。”
刚刚从狼居胥山到达王庭,老将尸体还没有入馆,就被匆忙叫到这里的嬴成蟜双眼微眯。
趴在他的怀中,如同一个幼兽一般抽噎,但已然不哭了。
不是为了进攻,而是为了自保。
窗外的天已然黑了,他来到匈奴王庭的时候天光明明还是大亮。他自以为睡的半刻钟,其实是两个半时辰。
“泰山。”
这个阶段,向来只有秦国向外打的份,秦国是周边最为强大的国家,压的周边什么东胡、匈奴、月氏都喘不上来气。
封狼居胥,这个华夏历史的武将最高成就,根本就不被老兵们看在眼中,没有激动情绪,再正常不过。
嬴成蟜轻手轻脚起身,双手用力搓了搓脸,大大出了一口长气。
冰冷,让他更加清醒。
不知从何而起,不知何人先唱。
他大手拍在三侄子肩膀,度内力过去,以平复三侄子纷乱情绪。
这一路急行军,嬴将闾在马背上已然确信这事有八分可能为真。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战斗,再也不会有人带着他们来找将军了,他们也不会再来战场上了。
他们经历了太多生死,早就已经习惯,他们也快有这么一天了。
二人眼神对接的刹那,嬴成蟜看到了六子那双仍然不断积蓄水汽的眼眸,到嘴边的话就再也说不下去。
隗状没有立刻应下,但眉眼之间可以看出明显意动。
嬴成蟜不再提此事,又细细询问了发生的事,论功行赏之后,要众人散去。
戴上人皮面具,在一众大部落首领面前出面做戏。
他要做的事,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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