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2)
看到晋王连滚带爬地往外逃,皇帝又忍不住啐了他一口。
“自己做下的孽,自己去还。想要粮草,你自己去找太子要。”
“多谢父皇提醒”晋王这次是真的不敢再留下了,反正父皇已经让他“滚”了,他这就麻利地滚了。
至于去找太子他不是没想过。
以前无论他犯下多大的错,找兄长和母后一哭二闹,装可怜耍无赖,总能混过去。
可今日里看到太子在殿上毫不避讳地安抚太子妃,两人同乘一舆,相依相偎,哪怕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彼此眼中似乎都只有对方一人,而完全没有其他人。
他见多了追着自己跑的女人,却从未见过对女人如此上心的男人。
就连父皇,对母后恩宠有加,可后宫不依然有妃嫔无数,偶尔还有宫女会被宠幸,每年至少有两三个弟弟妹妹出生,母后不也一样什么都没说。
能给予正妻的尊重和高于其他女子的恩宠,对他来说,就已经是“真爱”了。
怎么可能因为一朵花放弃一整个御花园
这样没出息的大哥,他算是饿死也不会去求他的
三日后,在西郊的路上,人高马大的晋王,像个孩子似的扯着太子的衣袖撒赖。
“皇兄你就可怜可怜小弟吧晋地那个穷地方,除了草,啥粮食都长不好,弟弟我带着这么一大家子人过去,要是断了粮,父皇还说非奉诏不得还京,这是让我连要饭都没地方去要啊”
太子微微笑着,“父皇说了,只要你养好马,粮草不用愁。”
晋王撇撇嘴,“养马哪有那么好养的。那边紧挨着北蛮的草场,有事没事那群蛮子就过来打草谷,地皮都被前朝那些贪官刮掉三尺,还能剩下什么给我养马”
“父皇就知道哄我做事,就算养好马,粮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呢”
说着,他偷偷用眼角瞥了眼跟着太子一起来的太子妃沈青叶,硬着头皮说道“皇兄,我都知道错了,父皇也用鞭子抽过我的,以前对不起皇嫂和你的地方,就请皇兄皇嫂大人大量,原谅小弟一回。”
“这次,小弟是真的没粮不行啊”
他也是跟着皇帝南征北战过的人,少年时意气纷发,只以为冲杀在前,足够勇武便可无敌于天下。
真正上过战场,行过千万里路之后,才知道,行军打仗,最重后勤物资。若是补给不足,粮草兵甲短缺,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憋屈到死。
皇帝尚不差饿兵,他这个藩王,要带着自己的亲兵就藩,不拿出安家费来,怎么能让人跟他从京都的花花世界,去晋地那荒僻贫瘠的草莽之地
可给了安家费,他自己在藩地养人养马的粮草,就有些犯愁了。
太子也很明白。
皇帝是故意如此。他封诸子为王,却又封藩不封地,不准藩王干涉军政大权,像晋、燕、代、谷、宁、辽这种封在边境之地的藩王,虽负有守土之责,却无征粮之权,粮草兵甲皆有兵部供应。
如此,就卡住了藩王的脖子,让他们就算有人有地有兵有马,没有粮草,就算想要夺权也有心无力。
自古天家无父子,帝王的心思,就算是亲生父子,一样互相防备。
皇帝并没有要沈家送给他的十万石军粮,而是任由他支配,他先前便答应了沈万年,送去玉门关,这一路上的关卡,都会有太子亲军替他开道打通,到了地方,也准许他将运粮的民夫留下开荒屯田。
所以那批军粮,是万万动不得的。
而兵部和户部,眼下正盯着几个容易旱涝灾害的地区,常平仓那点粮食,还不够赈济之用。北方边镇所需军粮,都得等到夏收之后,才能从南方收到粮食运往北方。
晋王只能眼巴巴地望向沈青叶“皇嫂”
沈青叶也算是“久仰”这位风流王爷的大名,先前因为他居然派自己小舅子上门以侧妃之位迎娶她之事,给她和沈老爹留下极其恶劣的印象,原本并不打算给他好处,可现在看到他拉着太子不放,又摆出这副姿态时,忽地心里一动。
她怎么忘了,晋王的封地里,还是有不少好东西啊好像晋商就是在明清时代崛起,成为十大商帮之首。
别的不说,光是那浅层甚至露天煤矿就不知养肥了后世多少煤矿主。
大同的煤,运城的盐,宁化的陈醋,杏花村的汾酒
想到此处,沈青叶抬头冲晋王甜甜地一笑,“三弟啊”
晋王一个激灵,忽地觉得后背脊梁发冷,看着沈青叶的笑容,再看看太子殿下的笑容,简直如出一辙,让他明白了何为夫妻相。
沈青叶比他矮了大半个头,为表尊敬,他也只能弓着身,小心翼翼地说道“皇嫂有话尽管说,只要小弟能做到的,赴汤蹈火,无所不应”
“赴汤蹈火那倒不必。”沈青叶微笑着说道“只是我们沈家向来是生意人,做买卖嘛,讲得是童叟无欺,有来有往,所以你想要粮草不是不行,只要拿你封地内的一些产出来换便可。”
晋王哭丧着脸说道“皇嫂有所不知,太原府虽然有六州二十余县,可都是下等县,土地贫瘠,物产不丰,若能产出能换到粮草,你要我拿什么换都行。”
他可真是难啊,皇帝有令,藩王就藩后不得收取地方赋税,俸禄由朝廷支付,也就是说,他名义上的封地是晋地,可从晋地的军政人事到钱粮赋税,他一律都不能插手,可晋地紧挨着北蛮,他要养马要抵御北蛮,就得养兵,就得把自己的脖子塞进兵部的套子里。
他知道这是父皇记着前朝灭亡的原因,就算分封藩王,也不肯放权,可他想要活得自在点,就不得不向皇兄求饶。
这会儿看着太子妃明艳动人的眉眼,他那个悔啊,当初咋就被猪油蒙了心似的,以为这位能用区区一个侧妃之位就打动了呢
结果,风水轮流转,现在,就轮到他乖乖躺平,任由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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