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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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目光铿锵,似乎还要说点什么。

  “闭嘴吧你。”聂照连忙打断,眉心突突地疼,很多年没这种感觉了,他捏了捏,制止姜月继续发散自己封建腐败的思想。

  她所吐出的每个字,都能让他感受到腐朽的气息。

  “我…我我……”

  姜月平常跟人说话就结巴,一紧张就更结巴了,她被聂照凶了,委委屈屈,“我我我”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明天你必须滚出逐城。”聂照懒得理她,起身就走,姜月又要伸手抓他的衣摆,聂照连忙往后弹退了两步,比出一个禁止的手势,警告她:“说话就说话,别碰我衣服。”

  姜月讪讪罢手,为自己出格的举动感到羞愧,瞥见他白[se]滚边的衣摆曾被她抓黑的那一块忍不住羞愧,殷勤道:“我,我给你洗。”

  “用不着,你明天一早赶紧滚就是报答我了。”聂照说完,提步出门,临了不忘将门落锁。

  姜月连忙跑过去,迭声叫他:“等……等等!”

  聂照想起什么,走出两步,又折回来。

  姜月以为他是听到了自己的呼唤,连忙趴在门缝上请求他:“求,求你,我能不能,帮,帮丁嬷嬷收个尸,我,我我我不,不麻烦你,我,我自己……”

  聂照听闻此话,气得语气走调:“帮她收尸?你身上的伤不是她打的?喜欢挨打?所以还挺喜欢她的?”姜家真是把这孩子脑子教坏了。

  姜月涩然,抿了抿干涩的唇:“不,不喜欢挨打,是,是我的错,她是长辈,我,我惹了她生气,她不喜欢我……”

  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过错,挨打也是因为她自己不够好,所以才惹人生厌,她心里其实害怕也讨厌丁嬷嬷,但她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她不敢说。

  “真有你的,什么活菩萨。”聂照望着天感叹,她倒是把“行有不得,反求诸己”的儒家[jing]神贯彻到底了,像她这样的,扔出去没两天恐怕就要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但这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不打算将人留下来,她一看便知是个麻烦,比起她出门后跳河或是不明不白死了,给自己找麻烦才是最不明智的。既然不打算把人留下来,也不必多费[kou]舌再给她掰开了揉碎了讲道理。

  照着他家和姜家那一丁点儿渊源,能把她从虎[kou]中救出,又收留一晚,已经是良善至极。

  聂照敷衍点头:“你别管了,我会处理,你天黑之后不准出门,丢了命别怪我没警告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姜月讷讷点头,目送他颀长的影子逐渐远去,看他的发尾随着他的走动,一晃一晃的,在阳光下摇动着柔泽的光,她没想到聂照愿意主动帮她给丁嬷嬷收尸,一时搞不懂聂照这个人是好还是不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聂照大抵是走远了,姜月才跪在地上,双手不安地[jiao]握着。

  她张了张嘴,挤了好一会儿眼泪,预备给聂昧哭丧,但是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她即没见过她那个死了的未婚夫,又担心明天要被夫家赶出去,还因为丁嬷嬷的死状而害怕,实在哭不出来。

  姜月再次愧疚,忐忑自己妇德没有修好。

  但是比起愧疚,她心里其实还有几分惶恐,她不想死,她想活着。

  可是明天被赶出去,她要怎么活?

  她又不知道了。

  聂照看起来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她就算跪下来求他,恐怕都难以让他动摇三分。

  她把手攥紧,骨头都快要给自己捏碎了,目光垂在面前的[cao]地上,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一边掉眼泪,一边小声背女德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已有耻,动静有法,谓之妇德……”

  她挨个把女德女训女戒背完才停住眼泪,脏兮兮的小脸被泪水冲出两道白痕迹,到一轮灿灿的金[ri]西悬,四周炊烟遍起,她才擦了擦脸,捂着饿得没知觉的肚子蹲在地上薅杂[cao]。

  她乖一点,听话一点,有用一点,万一……万一能让她多留几天呢。

  面前的杂[cao]被扯得七零八落,清新的[cao]香顺着呼吸像钩子一样钻进姜月的胃里,她深吸一[kou]气,不太清楚[cao]有毒没毒,实在没忍住,往嘴里塞了一大[kou]。

  ……

  逐城荒凉,聂照住得地方又远,沿路长了半人高的杂[cao],他随手揪了一只,在手指上绕圈,不紧不慢地折回去。

  刚过申时,街上已经没有妇孺老弱,只有些行[se]匆匆的魁梧男子,聂照知道,用不了多久,最后一缕阳光落尽后,这座城池的大街的连一个人都不会有。

  他路过梁万三店门前,地上的尸体还在,丁嬷嬷瞪大眼睛,不甘地望着天空。

  几个身穿黑[se]布甲的兵卒走过来,见到他俱是一怔,后面的阿泗诧异地叫他:“聂三,你小媳妇儿刚到逐城,你不在家陪她,又跑回来……”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同袍连忙捂住他的嘴,冲聂照低眉哈要。

  聂照缠在手指上的枯[cao]又绕了两圈,不温不凉地看他:“聂三也是你能叫的?赵泗。”

  阿泗赶紧捂住嘴,赔笑:“聂少侠,聂郎君,大人。”该死,平[ri]里他们私下聂三聂三地叫,一时大意,现竟脱[kou]而出了。

  聂照只是找个由头发难罢了,他借此指指阿泗,又指指地上的丁婆子:“罚你把这堆烂[rou]处理了。”

  阿泗依旧赔笑:“怎么处理?”

  聂照像看个什么傻子:“当然是飞鹫崖扔下去喂野狗,难不成你还想给她风光大办?”

  阿泗“哦”了一声,弯腰拖拽尸体,心里已经把聂照祖宗八辈从坟里掘出来骂了。

  但是没办法,天降大任于阿泗,必先……必先……必先让他给聂照这种坏种当孙子。

  同僚推搡他,让他快点收拾,晚上还要巡逻。

  “谁让东十三坊是他管的,狗在他屋檐下都得夹紧尾巴。”

  “那他也不给发俸禄,天天使唤人倒是使唤的顺手。”阿泗嘟囔。

  逐城一共分三十六坊,分别划分为东十三坊,西九坊,南八坊,北四坊。

  这地界儿又不同于别处,朝廷只管把犯人往这儿一扔,旁的什么都不管,就连太守李护都是左迁左迁左迁又左迁被贬到此处的,活脱脱的放逐之地。

  逐城鱼龙混杂的难以想象,光靠些个歪瓜裂枣的衙役又是守城门又是巡逻,根本维持不了城中秩序,能在此处存活下来的,要么能忍,要么就是穷凶极恶之徒。

  白[ri]里就不算太平,入夜后烧杀抢掠之事更是猖獗,因此黄昏过后,街上便无什么行人了,家家闭门落锁,以待明[ri]。

  但再乱的地方也有个主事儿的,太守李护便笼络这逐城里大大小小的头目,放手让他们自管自的地盘,算是保一方太平,也保了自己一家老小的命。这些头目虽不是官身,平[ri]里却也被尊称声大人。

  至于税收,就不必想了,穷得叮当响的地方,原本就收不上税,这些“大人”们能从中捞多少油水儿,便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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