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酥酪(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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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要不再等一会儿,刚才吊丧的人来得密,隔得时间短,放的炮都快连成一片了,没人去细听,这时候再通知吃饭,大伙还以为是吊丧,有的来有的不来,一会儿该咋弄。”

        陈凌说道。

        “你说的也对,那就再等等吧,停一会不要放了。”

        王来顺点点头,回身看了看时间:“再等二十多分钟,就十二点半了,到时候放不放炮都有人过来吃饭,就是饭菜不热乎了。”

        “行了,你也歇歇吧。”

        很快,午饭也吃了。

        或许知道是停灵五天,前两天来吊丧的人不多,到了今天的第三天,才一伙一伙的上门。

        灵堂的花圈都堆满了。

        下午有人把陈凌换了下来,他就没在外面放炮了,但也没闲着。

        这时等一拨吊丧的人走了,他就趁这个空隙去给喇叭匠添点水喝。

        灵堂外,喇叭匠围成一圈,面对棺木而坐。

        这些人跟他也算相熟了,见他过来,纷纷点头示意。

        这种情景自然是不能露出笑脸的,就都互相默默点头,轻声说两句有事就叫我们等之类的话,便退开到一旁。

        直到画棺的老人上门。

        这老人是个讲究的画匠,画棺的时候一定要跪在地上,说是对故去之人的尊敬。

        因此,四奶奶的两个儿子,便准备上和灵堂内相同的两层麻袋麻帖,铺在棺材旁,让他不至于跪在土地上。

        画棺开始了,首先棺材上的白茬要涂红。

        老画匠手非常稳,画起来既认真速度又快。

        不一会儿,红茬就已涂上,老画匠便开始画《二十四孝》。

        还带过来一个小画匠给他调色。

        他跪在那里画,半晌不停手,直到近黄昏。

        于是吃饭喝水,陈凌就给他端到跟前。

        老画匠边吃边画,每画完一孝,礼官便领着孝子孝孙,来给他送赏,并喊:“看——赏——!”

        随后一起给他磕头,老画匠也跪地不起,高声回一声:“谢——!”

        这样的一板一眼,皆是老礼古俗。

        天黑之后,棺画好了,八仙将四奶奶抬入棺中,完成了入殓。

        ……如此一天天过去,经过四天的守灵祭奠,到了最后出丧的日子,人们进进出出地准备着,等待着发丧时辰的到来。

        当时过正午,发丧正式开始。

        起初先不哭,披麻戴孝的亲友默默站成一列队伍。

        长子陈永胜手捧四奶奶的遗像站在最前面,依次为次子陈永刚、三子陈永福、侄子、儿媳、侄媳、孙子孙女、出嫁的女儿、外甥……

        队伍在礼官的带领下,先围着大门口燃起的火堆正转三圈再倒转三圈,男的先从左往右转,女的从右往左转,然后再浩浩荡荡地向村外走去。

        来到村外的开阔处,陈永胜站在事先放好的高凳上,左手抱着遗像,右手用长杆指着西南方向念道:“娘,向西南啊,西南有明光大道啊。”

        说着,说着,这时的陈永胜已是泣不成声。

        但此时所有的人都必须忍着,这是整个丧事最沉默的一段。

        队伍回来,回到灵堂里再看四奶奶最后一眼。

        男女再分别转三圈。

        稍作停顿,只听礼官高喊一声:“起灵了!”

        “呜哇——”

        哭声骤起,哭声震天,边哭整个队伍边倒着往外走。

        王素素这样的儿孙辈家的媳妇,分头架着四奶奶的儿女,来到大门口。

        这时陈永胜便在礼官的引领下,跪下使劲把一个瓦片摔碎,倒掉一坛米汁。

        这一响标志着出丧正式开始,哭声也达到了高潮,四奶奶的儿女一起嚎啕大哭开来。

        儿子还好些,较为内敛,四奶奶的小女儿却直接哭得躺在地上,拽都拽不起,白色的孝衣都沾满了尘土。

        最后都哭的抽抽着,晕了过去。

        村民有出来看热闹的,老辈子讲出丧之时,看热闹的人越多越好,据说这样可以滋荫后代。

        这时他们看到这种情形,有感性的也是忍不住跟着掉眼泪。

        陈凌他们孙子辈,陈玉强等重孙子辈的,带着孝帽,举着哭丧棒,走在队伍最后,也笼罩在哭声之中,眼眶发红。

        “砰砰砰。”

        随着一声声炮响,出丧的队伍一点点地向前移动,哭声也越发悲伤,喇叭匠们不再吹单一曲调了,《哭七关》、《苏武牧羊》、《哭坟》,一曲接着一曲,沉重而悲戚。

        炮响,哭声,曲调声。

        一路西去,直到棺木入土,花圈与哭丧棒等物,皆覆其上。

        回来时,陈凌他们便撕开孝帽,折成白布,又在陈永胜家帮忙收拾完杂物,晚上吃过酒席,这才算完。

        ……四奶奶入土之后,距离陈凌父亲的祭日也越来越近了。

        他父亲陈俊才是十月初一的祭日。

        也不过七八天的时间了。

        他本来是准备着上完坟,就陪着媳妇回娘家的。

        现在却也没什么心思准备东西,把陈俊才留下的坛子与铁锁拿出来瞧了又瞧,以前的信封也找出来翻看了个遍。

        儿时的照片,合影,父母的信件,翻看完又小心收好,封存起来。

        早晨没出太阳,风也裹带上了寒意。

        物件封存好,刚出门一阵冷风又把陈凌吹了回去。

        “好冷的风啊,多了个闰八月,今年还没入十月哩,就立冬了。”

        陈凌回屋披了件厚衣服,对着柴房挤羊奶的王素素道:“我出去转转。”

        “去吧,早点回来,下午要腌菜的,我一个人弄不来。”

        “知道了。”

        应了一声,拿上鱼竿竹篓,往水库走去。

        今天的天略显阴沉沉的,天空不像前几日的湛蓝透亮,大雁之类的候鸟也陆续离去,到了水库之后,广阔的水面上已经看不到啥水鸟了。

        “富贵,又来钓鱼啊?”

        “是啊,过来钓两条鱼吃,嫂子你们这是干嘛。”

        陈凌前脚刚到大坝上,就有陈大志家的,陈国兴家的,几个婆娘推着自行车,带着筐子走到村口。

        “赶集去啊,今天乡里又逢集哩。”

        王秀英笑着说了句,然后冲大坝旁的陈江家喊道:“杏花,杏花,还没收拾好么,该走了啊。”

        “嫂子别急,俺先给鸡鸭的嗉子里塞点东西,别还没到集上哩,山道颠的几泡屎拉没了,亏也要把人亏死。”

        杏花在里面急忙应着,然后把鸡笼子扯到门前,当着她们面给鸡鸭嗉囊塞糠麸,塞石子,就是手忙脚乱的,让婆娘们一阵大笑。

        这是赶集去卖东西的一点小伎俩。

        入了冬,野外的虫子食物少了,想养过冬,就要给鸡鸭喂粮食,村民们哪舍得,整个一冬天下来,都快能顶一个壮汉子的口粮了,于是每年到了这时候,就要带到集上卖掉。

        但是卖的时候也舍不得被屎尿耽搁了,掉了斤两,就提前把鸡鸭的嗉囊塞得满满当当的,进了肚子拉不出来更好,更能多卖钱。

        “富贵,你家鸡鸭卖不卖啊,卖的话赶紧回去喊上素素,俺们一块也有个照应。”

        “说啥哩,富贵肯定不舍得卖啊,俺都听真真那小妮子说了,他过几天要陪素素回娘家的,鸡鸭肯定要全给老丈人丈母娘带过去啊,是吧富贵?”

        陈凌也不多言语,只是含笑点头。

        婆娘们见此,又是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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