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1 / 2)
宫道两侧,甲士持戈矛林立。
甲胄泛起乌光,戈矛森冷,慑人的杀机酝酿在空气中,似有血腥气萦绕,令人不寒而栗。
单冲手捧诏书高视阔步,袖摆被风鼓起,故作趾高气扬。
刁泰施施而行,目及威严甲士,回想马桂前倨后恭,联系入城前后所见所闻,心不断下沉,危机感愈发强烈。
道路总有尽头。
宫道末端,丹陛之下,单冲和刁泰先后停下脚步。
马桂侧头扫视两人,双眼微眯,猜出对方心中所想,刻意提醒道:“使君,请入大殿,莫让君上久候。”
“天子降旨,晋侯执意不迎?”单冲仰望丹陛之上,未见晋侯身影,只有敞开的殿门以及分立在两侧的侍人。
“君上正在大殿。”马桂态度恭敬,[kou]中所言却让单冲火冒三丈。
“大胆阉奴!”单冲横眉立目,若非手捧诏书,势必要当场拔剑。
刁泰凝视马桂,神情若有所思。从驿坊至晋侯宫,他清楚意识到此人在有意激怒单冲,绝不仅是狂妄无礼,恐怕另有目的。
思及此,刁泰上前半步,单手按住单冲的右臂,低声道:“见晋侯为要,莫与他一般见识,以免节外生枝。”
大诸侯数年不朝,天子威严岌岌可危。降旨出迎固然是礼仪,晋侯执意不理不睬,他们也毫无办法。
两人身处晋都,如鱼在砧板。若是在正殿前咆哮,被晋人抓住把柄,极可能被反咬一[kou],倒落得满身不是。
单冲怒意难平,几次遇刁泰阻拦,难免生出迁怒。
刁泰真切看在眼中,暗暗叹息,却也只能任凭他误会,以免在殿前生事打乱执政的安排。
“刁介卿休休有容,我不及。待返回上京,我势必上禀天子,助介卿扬名!”单冲怒极而笑,不顾场合[yin]阳怪气。
刁泰不与他争执,任凭讽言抛在脸上,神情始终未见变化。再思及执政的计划,些许的不忍消失无踪,怜悯更是[dang]然无存。
目睹两人[jiao]锋,马桂无声冷笑。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就见马塘拾阶而下。
兄弟俩对视一眼,马桂朝身侧示意,马塘微微点头,不着痕迹打量单冲和刁泰,其后躬身行礼,看似恭敬有加,实则居高临下,倨傲不下于马桂。
“君上等候多时,使君缘何迟迟不至?”
这番话出[kou],印证刁泰之前的猜测。马桂的不恭和挑衅绝非偶然,实乃刻意为之。
区区阉奴狂妄至此,胆大妄为不惧触怒贵族,背后定然受到指使。可见晋侯不畏上京,不敬天子,是不折不扣的悖逆之流!
刁泰神情晦暗,霎时间明白执政因何忌惮晋侯,更是千方百计要除掉此人。
“两位使君,请吧。”马塘微微弯腰,双手袖在身前,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能清楚看出虚假,令人分外不愉。
马桂站在他对面,相隔两级台阶,弯腰的姿势一般无二,神情也是如出一
辙。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不差分毫。
单冲气急败坏,偏偏有刁泰在一旁发作不得。他只能强压下怒意,快步越过马桂和马塘,怒气冲冲登上丹陛,走向金碧辉煌的大殿。
风过廊下,呜咽作声。
漆金殿门敞开,短袍布帽的侍人分立在左右,各个垂手敛目,神情一般无二,恍如木雕泥塑。
大殿内寂静无声,半人高的铜灯并排摆放,直通向国君宝座。
金[se]灯盘中未见灯油,全是价值非凡的夜明珠。珠身浮现莹润的[se]泽,同落入殿内的光带[jiao]相辉映。
单冲和刁泰走入殿内,履底踏上地面,发出一阵轻响。
青石板光可鉴人,隐隐映出两人的身影,朦胧扭曲,一瞬间遭光影吞噬。
两人抬头向前望,相隔一段距离,屏风之前,高台之上,年轻的国君正身而坐。
衮服冕冠,腰佩王赐剑。
金[se]玄鸟覆在肩头,[se]泽耀目,振翅[yu]飞。
屏风上盘踞凶兽,竟是一条巨大的蛟。额凸向前,头顶双角,全身披覆鳞片,四爪锋利,双目犹如铜铃,尽显暴戾凶狠。
光透过隔窗照耀半扇屏风,也覆上林珩右肩。
冕冠下的旒珠闪烁彩光,苍白的面容显于光下,唇[se]浅淡,近乎不见血[se]。
不及冠的少年,单薄俊俏,看似安静无害,却在上京蛰伏九年,归国后大权独揽,一战灭郑国,强横震动天下,令群雄不敢小视。
未见林珩之前,单冲和刁泰对他有诸多猜测。
此刻当面,当年上京城内的孱弱质子不复存在,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国之君,统帅虎狼之师的大国诸侯。
刁泰心中一凛,下意识肃正神情,不敢轻举妄动。
单冲原本怒气冲冲,此时也神奇地冷静下来。强大的压力下,他同刁泰一般不敢放肆,心中再是不愤也只能循规蹈矩,叠手拜见晋国国君。
“参见晋侯。”
“免。”
林珩的声音传来,尾音回响在大殿内,愈发显得清冷。
自始至终,他没有离开宝座,哪怕看见单冲手捧的诏书,也无起身相敬之意。
他的强横和狂傲显而易见,单冲却未如之前一般暴怒,态度转变之快,刁泰也不免侧目。他甚至开始怀疑之前的猜测是否属实。单冲或许没有中毒,之所以有种种出格之举,全因本身[xing]格使然。
不等刁泰想清楚,林珩的声音再度传来,令两人同时一凛。
“君携天子诏书,一路舟车劳顿。今至肃州,诏书递与寡人,君可返回驿坊歇息,择[ri]启程归去王都。”
随着话音落地,守在殿外的马桂和马塘进入殿内,两人行步如风,停在单冲和刁泰身前,就要取走天子诏书。
“且慢!”单冲攥紧诏书不肯松手,大声道,“晋君接旨,一应礼仪俱无?”
“需何礼仪?”林珩微微倾身,旒珠在额前摇曳,漆黑的双眸锁定单冲,语气未见严厉,字
句却如刀锋,
“天子强索质子,
困我在上京九年,是否遵循礼仪?放归质子,意图挑拨诸国,潜伏死士行谋刺之举,又是出于何等礼仪?现如今,蜀国公子唯求公正,天子不愿出面,降旨寡人实出何由,尔等心中有数,莫非真要寡人说个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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