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番外 待重结、今生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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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象异变,风起云卷之时,柳眠迟和青延还彼此住在往生湖的两端,千年来,老死不相往来,竟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也未曾说过一句话。

        柳眠迟自从卸去家主之位之后,就很少再和其他人说话,慢慢地,几乎都忘了开口是什么感觉,只是一味苦修。

        他本在南疆守着万蛊教所留下的那些废墟,时常能和青延相遇,后来,便跟着他来到了往生湖。知道了戚怀香的骨灰遵他的意思撒进了湖里,青延一直视若珍宝的瓶子,是曾经装过他骨灰的器皿。难怪,青延连那瓶子看都不给他看。

        原来,他连一点念想都不要留给自己了。

        连骨灰也要撒进湖里,让他最后一面都无法得见,狠心极了。

        柳眠迟起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如刀割,慢慢地,钝刀子割得麻木了,和青延一样,也在往生湖附近住了下来。

        往生湖并不是只有一个大湖,周围树木茂盛,还有不少生灵,野兔灵鹿等等禽类时时穿梭其间,四时如春,没有寒暑,是个适合隐居的地方。

        他们彼此都能遥遥地隔着湖面看到对面人所住的木屋,却从未去拜访那个相邻的邻居,柳眠迟曾是想要去看看青延的,但青延却总是冷眼对他,几乎不近人情。

        他之前听戚怀香说青延失了一魂两窍,是不怎么通晓人类的情感的,所以凡事都不和他计较太多,想起自己之前误会戚怀香和他,每每有一丝歉意,猎了鹿肉放到他门外,却只见青延见到门口的鹿肉,却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扔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如冰封,是化不了的,只有当初在戚怀香面前才会缓和一些。

        现在,戚怀香不在了。

        天边密布的阴云已经覆盖了许多日子了,柳眠迟算算,应该是有一月了,但却迟迟落不下雨。他在典籍里看到,这种异象是妖灵出世的先兆,但他却不知在这往生湖、灵气最为澄净的地方居然还会出现妖灵。

        但他心中平静如水,没有丝毫不安,他这些年修炼下来,修为也不弱,已到了大乘期。也许,是他的生活里除了修炼没了别的东西。

        每每想起那人的时候,只有用忙碌来麻痹自己,忙起来了,想得没有那么多了,就不会时时刻刻感到心痛了。只要一停下来,有了闲暇的时间,总是痛彻心扉,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安睡是什么时候了。

        他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青年的面容依旧年轻,英俊,随着修为的日系精进,他的心境愈发开阔,却唯独有一个桎梏阻挡着他前进。

        如今他是大乘期一阶的修士,在这一阶停留了将近百年,没有前进。

        他知道那桎梏是什么,每每到了冲破桎梏,再进一步之时,眼前却总会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戚怀香时,自己对他说的那句伤人的话。

        桎梏每每无法冲破,他也只能在心中苦笑。

        布衣青年从木屋里慢慢走出来,看着天边愈发阴郁的天色,凝着眉,盯着那湛蓝清澈的湖水,感觉那湖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孕育其中,蠢蠢欲动。

        他在这里观察了半日了,仔细探查过周围的灵气波动,发现四周的灵气都在源源不断地朝湖底汇聚,如同旋涡一般,湖底那股神秘的力量将周围的灵气一丝一缕地拉进去。

        抬头,看到湖的对面那个青发身影也走了出来,应该也是察觉到这天象的异变。

        柳眠迟看到了他也并未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湖面,右手搭在剑鞘上,若是湖里出了什么邪祟就打算先行灭掉,以免成了祸端,危害百姓。

        青延也在湖的对面守着,手里是那个瓷瓶,瓷瓶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他面色无波,双眉紧蹙,但心中却热烫,攥着瓶子的手都在出汗。

        他感觉到,手中岑寂千年的瓶子居然在微微地跳动,他循着瓶子不安的跳动来到湖边,只觉那瓶子似乎想要钻进湖底,只能紧紧攥住它,不敢让它逃脱。

        他心中震惊,不知是这瓶子成了精怪,还是其他,但他却更偏向另一个想法。

        头顶盘旋的阴云越来越密,浓重得几乎要把这白日都给遮盖成日暮,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一圈一圈淡淡的波。

        两人都不免往前走了一步,死死盯着湖面。

        湖面的波澜愈深,一圈一圈地漾开来,湛蓝清澈的湖面下陡然现出一个人影,漆黑如墨的长发飘在湖面之下,如茂密水草一般。

        柳眠迟的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只待下一秒那妖灵出世。

        哗啦啦,水声清亮如铃铛一般,于此之时,天上阴云密布,陡然落下雨珠来,骤雨打在人肩上面上,还有些疼。

        那从湖面升起的人影周身都罩着淡淡的碧色光辉,深深埋首,是一种婴儿在母腹中的姿态,双手抱膝,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那一头长长的如墨长发,正湿淋淋地搭在背后。

        他身上的白衣也是湿透地,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那形状美好的肩背和细窄的腰身。

        雨点越落越密,青延怔怔地看着,一不留神,差点让怀中的瓶子悄然溜走,急忙攥紧。

        他感觉瓶子是要往湖面那人那里飞去,心潮涌动,望着那看不清面目的身影居然久违地感到几分熟悉。

        在疾风骤雨之中,那人慢慢舒展开躯体,陡然抬头,一双碧蓝眼眸如宝石般清澈,肤色白皙,薄唇嫣红,眉梢眼底是轻浮不羁的笑意。

        青年的声音回响在这天地间,压过了雨声,他向周围看了几眼,似有些迷惘,忽然抬手遮着眼帘,懒懒抱怨着,“嗳,这什么鬼天气,我好不容易出来了,就是这么迎接我的么?”

        他说着,足尖一点,往岸边飞去,陡然看到岸边有一个高挑的身影在愣愣地看着他。

        那人一身布衣,腰畔佩着长剑,寻常的衣衫也无法挡住通身的贵气,只让人感觉并非寻常之人。

        模样不错,只是,怎么跟傻了似地。

        戚怀香不解地看着他,看到他眼角微红,差不多要哭了的样子,忍不住去拍拍他的肩,问,“喂,这位仙长,你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我才刚从湖底出来,貌似还不认识你吧。”

        “你不认识我么?”

        柳眠迟怔怔地看着那熟悉的容颜,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面孔,一样总是含笑的神情,说话时低低地,总是被人说轻佻如调情。

        可他却说,他不认识自己。

        柳眠迟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心,几乎喘不过来气。

        他陡然伸手,握着对面人清瘦的手腕,喃喃,“你回来了,那就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戚怀香脸色一变,要甩开,却发现他修为远远高于自己,怎么都甩不开,“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放开!我又不认识你!”

        但那人却只是握着他,神情痛苦,摇着头,“不、不,我等你很久了,真的,很久很久了。”

        他的表情是任何人都不忍心再拒绝的悲戚,让戚怀香差不多以为自己是个负心汉,真地什么时候调戏过这人,有把人抛弃了。

        但他记得自己风流半生,可没祸害过眼前的人啊。

        戚怀香正挣着,陡然看到一个青影闪过,随后,一股力量帮着他挣脱那人但束缚。

        戚怀香舒了口气,定睛一看,看清那人是谁的时候,声音里有些欣喜,“小青?”

        这下,两个人都怔了。

        青延看到柳眠迟和那酷似戚怀香的人拉拉扯扯,一怒之下便掠过湖面飞了过来,却听到他在叫自己小青。

        “主子?”

        青延不可置信地问,声音有几分颤抖。

        戚怀香见他的样子,笑了一声,道,“怎么了,那么难过的样子,我回来了还不开心么?我在湖底修炼了那么多年,就想着回来见你们呢,别哭丧着脸。”

        青延面色激动,只是愣愣看着他,兴奋得说不出什么话来。

        柳眠迟却面色铁青,问,“那我呢?”

        “嗯?”

        戚怀香揉揉眉心,蹙眉,“你是谁?”

        “……”

        眼见又要纠缠不清,阴云不知何时散开,天光乍破,光芒万丈,鹤鸣声声清亮,从云间掠过。

        闻清徵的身影陡然现在几人眼前,他转过身,视线第一眼就落在了三人之间,失声,“戚怀香?”

        戚怀香朝他一笑,笑容放肆,张开怀抱,“你来晚了点。”

        闻清徵亦和其他两人一样愣着,直到湿漉漉的美人纵身过来,紧紧抱住他,他才反应过来,“你,你……”

        “我回来了,别你、你的了,赶紧给我找身干净衣裳,我浑身都湿透了。”

        戚怀香不耐地说着,念叨着,“这些年在湖底,浑身没一处是干爽的,整天被湖水泡着,都快忘了地面是什么感觉了。”

        闻清徵听他说着,依旧是以前那一模一样的语调,忍不住去看柳眠迟。

        柳眠迟站在原地,面色悲戚,沉默了好久,才开口,“难道,你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我么?”

        戚怀香怔着,“什么意思?”

        闻清徵是见此处天象异变,知道有妖灵出世,才赶来此地,却不想,这千年一见的妖灵居然是戚怀香。

        此时不能多留,闻清徵只好带着戚怀香要回魔宗。

        戚怀香一听,脸色一板,“你难道还被你那乖徒弟禁着呢?他还不许你去别的地方不成?”

        闻清徵愕然,只好跟他说不是如此,让他先跟他回去,换了衣裳再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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